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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嗯?我記得你,你是公司的,哪個部門來著?」她再想不起更多了。
陳葭柔聲說:「明明就是不記得了。這是思人家的小侄女,你忘了。」
李淼淼原本生動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看來,沒有人樂意在這個日子裡聽見杜思人的名字。
「三水總,你好。你應該也不記得我。」
「不是,我記得的,前段日子我還在會上見過你。你沒有告訴我你是思人的家人。我記得你姓……你不姓杜的,對嗎?」
「是,我姓林,我隨我媽媽姓。」
李淼淼點頭,「是你們領導安排你來嗎?也好,我們也需要有人來幫忙講解項目上一些關於產品的問題。」
她是在委婉問她:你怎麼在這裡?
林知鵲站起身來。「三水總,我姑姑去世的事,我想問問你。」
陳葭向李淼淼走去,站在她們倆之間,「是不是差不多到時間了?等一下可能會有很多客人來。那個,林小姐,我們可以等結束後再聊,我接下來幾天都有時間,你可以到我的工作室來喝咖啡。」
林知鵲敏銳地察覺到異樣。她在護著她。
「不用了,只是想問三水總幾個問題。」她單刀直入,不顧李淼淼霎時失去生機的臉,「我想問,2011年,杜思人的經紀人是誰?」
李淼淼答:「是我。」
「那出事那天,你在哪裡?」
李淼淼的唇微微張開又閉上,雙頰失去了血色。陳葭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站著。
「……我不在。」
「為什麼?」林知鵲獨自面對著她們兩人。
「……你是來問罪的嗎?這些事情,當年公司都一五一十跟你的家人交代過,你問一問家裡的長輩,應該很清楚。」
「問罪?你的意思是,有人有罪。」時隔八年,她當然不是來追究任何人的責任,只想弄清事情原委,但此刻思緒翻湧,她抑制不住地怒氣漸漲。
陳葭插嘴:「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李淼淼拉住陳葭的衣袖。
她說:「是我失職。八年前我也承認過,八年後,還可以再對你說一次,對不起,是我失職。」她的聲音開始顫抖了。「如果那天我在場,我一定不會同意開工。再往前一點,我一定拼命保住她的女一號,不會讓她臨開機才被換角,女一號的話,那天也沒有戲……」
林知鵲動彈不得。
屋子裡的三個人都沉默了一陣,李淼淼噙著淚,再次開口說:「對不起。如果你是想聽我說這個的話。或是你希望我怎樣做出補償。但已經過去八年了,我還要繼續生活下去,對不起……」
這時,戶外花園隱約傳來Jaynee朝氣蓬勃的聲音:「您這邊請呀,是,三水總剛剛到啦。」
陳葭快步走到林知鵲身邊,低語道:「我會跟你聯繫,很快。你在公司應該有留聯繫方式。今天不適合談這件事。」她把聲音壓得更低,只有林知鵲一人可以聽清:「今天是她的生日,拜託你。」
再問下去,也無意義。
林知鵲再不發一言,走過李淼淼身邊,走出了門,迎面遇見引著賓客走來的Jaynee,不顧Jaynee疑惑的目光,她徑直走掉,轉彎時,她透過玻璃牆,看見李淼淼趕在賓客進門前擦了擦眼睛。
她離開酒店,雨仍在下著,很細很細的雨,落在她的頭髮上、衣服上。
天黑了。
她又不知該往哪裡去了。
她站在街邊的某一盞路燈下,站了許久,直到手機來電。
一個來自深圳的電話。來電人:「希南」。
她接起許希男的電話。
「餵?」
「喂!你在幹什麼?加班嗎?我給你發微信你也不回。」
「知道我忙還打電話來騷擾我?」
許希男在那頭嘿嘿一笑:「難得我這個點就下班,找你聊聊天也不行。」
「聊什麼?老大不小了,下班不去談戀愛,找我聊天?」
「沒啊,這不是我下個禮拜要回去休假,通知你一下。」
「回來幹什麼?上個月才過完年。你不是工作很忙?」
「喂,你不要裝傻。」
林知鵲尋思片刻,終於反應過來:「……許希男,你不會是要回來喝杜之安的喜酒吧?」
許希男乾脆地答:「是。」
「……年近三十,真可悲啊。」
電話那頭怒罵:「放屁!鳥嘴裡吐不出象牙!」
她站在路燈下聽著電話,身後不遠處的酒店頂樓,生日宴會如期揭幕。
一張張堆滿笑的臉、一點點酒精與進退有度的理性、無數交杯換盞與奉承或不入流但受追捧的玩笑,堆砌起了一整個夜晚,一直到凌晨將近,賓客逐個退場,雨停了,夜變得靜悄悄的。
李淼淼深深陷在一隻軟沙發里。
Jaynee剛剛離開,是陳葭打發走的。
陳葭倚在壁爐邊。
「要不要讓酒店煮醒酒茶來?酒就那麼好喝,喝這麼多年不膩。」
李淼淼臉頰通紅。
「你懂個屁啊?你這種不抽菸不喝酒也沒有心的人,一輩子都能11點鐘就躺下睡著的人。你不是說你今晚不來?你來幹什麼?你來就來,你還真敢替我得罪人,在那些老總面前拒絕得那麼乾脆……」
「我不來,剛剛會怎麼樣?你打算怎麼回答那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