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林知鵲聽過陳亦然的八卦,說他為人低調,歌比人紅,一直未婚,也不傳緋聞,業內都懷疑他是Gay。
真是誤會他了。
杜思人問她:「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華東人。」
「我去過的!我哥哥一家在華東。」
林知鵲覺得杜思人有點像一隻單純的小動物,從地里用爪子刨出了她與她之間僅僅一絲一縷的關聯,就興奮得像挖到了寶藏。
她有意問她:「你哥哥結婚了嗎?」
「結婚了。我侄女都13歲了,已經上初中了。」
她說的是杜之安。
林知鵲看著檸檬水裡漂浮著的核。她討厭死13歲的杜之安。
「那你們關係怎麼樣?」
「很好啊,」杜思人又露出傻氣的笑容,「她過年的時候會來我們家,有時候暑假也來,老是纏著我。她最近還申請了扣扣號,天天給我發這個長那個短的。」
林知鵲舉起杯子,小心翼翼地避免喝到檸檬的核。
杜思人又說:「我嫂子也很好。每次她來,都給我帶好多禮物。」
林知鵲啞然。她很容易就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全然不屬於她的家庭。
杜思人喝掉了一整杯檸檬水,她好像不在意水裡有沒有漂浮著檸檬的核。
「那你為什麼來錦城?」
「…我逃婚了。」林知鵲隨口胡說道。
總不能說我是來賣你家房子的。
她緊鑼密鼓地開始在心裡編造起來,在商業聯姻和父母包辦之間左右為難,前者聽起來太像偶像劇,後者聽起來又有點封建殘餘……幸好,就在這個時候,杜思人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是老周,通知她們回去準備。
林知鵲鬆了一口氣。
拍的是一場動作戲,她們站在街邊,男主角來摟其中一個,調情,然後反派出現,發生槍戰,她們尖叫,摔倒在地上,調情的那個被打死,另一個跑掉。
為了配合多個機位,不算NG的次數,一共要拍4條。
杜思人自告奮勇要演死掉的那個,老周搖頭,指一指林知鵲:「你來。」
林知鵲乾脆地答應:「沒問題。我來。」
男主角陶立就站在導演身邊抽菸,她轉頭,正好迎上他打量的目光。陶立走上前來,對她說:「你好,以前沒見過你。你呆過哪個組?」滿身都是熏人的煙味。
「我是第一次。」
「噢,」陶立吐出一口煙圈,「你認識我吧?」他露出一個自以為很迷人的笑容,「我就喜歡第一次的。」
導演拿起喇叭喊:「就位了就位了,不要閒聊了。」
杜思人伸手來拉她,陶立沖她眨眨眼,將菸頭隨手丟在地上踩滅了,轉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有人在清場,有人拿著器械在走動,到處都亂糟糟的,她握住了杜思人的手,任由她拉著走。打光的大燈在調試,晃得人眼都睜不開。
她從來想不到自己會來當一個跑龍套,還演一個站街女。但她也沒什麼怵的,她生來就是這樣,越面對未知的、不熟識的事情,她越覺得自己要撐起顏面。有些事情,裝著裝著就真的會了。
不就是騷嗎,老娘會。
她這麼想,輕蔑一笑,導演很興奮,說對對對,就是這種狀態,老娘全天下最美的表情。杜思人一聽在旁邊笑出後槽牙,導演呵斥她,你這樣就不對,你年輕一點,應該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雞,生活所迫淪落風塵,你應該是很害怕的,強裝一副風情萬種的樣子,笑成這個樣子怎麼行?趕緊找找狀態!
然後,各就各位,全場安靜,打板,陶立端的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虛與委蛇地與林知鵲調情、手指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似有若無地滑過她的腰身。
林知鵲心想,幸好沒吃晚飯,不然真是要吐了。
槍聲驟響,她驚恐地倒在地上,一臉難以置信地香消玉殞。光幾乎直打在她身上,男主角和反派就在她身邊打得不可開交,她就那樣一臉驚恐地躺著,扮演一具屍體。
導演終於喊:卡。
片場重又吵鬧起來。林知鵲從地上爬起來,看見好幾個人跑上來圍著陶立轉,幫他穿上大衣、幫他補妝、遞給他水。導演拿著大喇叭沖她喊,演得可以,夠騷。然後扭頭再不看她一眼,招手陶立過去。
杜思人小跑著來扶她,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了一個暖水袋,塞在她懷裡。
一場戲拍了近一個小時,結束後,劇組開始拆景,準備轉下一個場地。老周跑過來招呼她們,他遞給林知鵲一張名片,又掏出兩張百元鈔票:「今天的酬勞老張已經給你們結了吧?你們演得好,我私人再加一點。」他笑得露出一口被煙燻黃了的牙,「現在時間還早,你們可以跟著我們一起走,看看後面的戲,也學習學習。晚上收工,陶立說了請吃宵夜,讓你們一起來。」他扭頭,林知鵲順著他的目光,看見陶立站在遠處看著她們,「不過,」老周壓低聲音,「他那種公子哥,明天一早拍拍屁股就走了,幫不到你們什麼的。我這裡倒是有好幾部戲可以選……」
她知道這錢意味著什麼。
但她仍然毫不客氣地把錢收下,並直接了當地回絕道:「謝謝周導,宵夜就免了。你也不用這麼鬼鬼祟祟的,他站那麼遠,聽不見你說他壞話。」說完,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她拉起杜思人,「那我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