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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矯情。」
「喂!」
「你的意思是說,大學四年,無論她有沒有男朋友,無論颳風下雨,天打雷劈,每個月的最後一個周末,她都正好有空,不去社團活動,不去同學聚會,也不回家,就連跨年夜也沒有別的安排,就等著接待你?」
「……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什麼。你知道她有時候還會跟我聊,以後結婚,要去哪裡度蜜月,拍什麼樣子的婚紗照。欸,你有沒有她婚紗照?借我看看。」
林知鵲難以置信:「我手機里如果存了那種東西,我就馬上把手機丟進江里。我問你,」她用手撐著腦袋,將身子向許希男傾斜,眼神因疲憊添了幾分迷離,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不懷好意的笑,「為什麼是杜之安,不是我?我哪裡比不上她了?」
許希男斜睨她一眼,「少來!你也沒有泡過我啊,這麼多年你想泡的,哪個沒被你搞到手?」
林知鵲用手指拍拍桌子:「認真回答問題!」
「我怎麼知道?可能是因為,人總是會愛上跟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吧?」
「是嗎?」
希男答:「嗯。所以你的那些個戀情才都那麼短命。因為你太自戀了,總是看上跟你太像的人,結果呢?兩個人都牛逼哄哄的,誰也不服誰,一下子就鬧掰咯。」
林知鵲抓起桌上的堅果殼往許希男身上扔去。許希男邊笑著躲開,邊接著說:「真的。林女士。我有時候會想,你這人那麼難伺候,什麼樣的人才真的適合你。首先要足夠優秀,不然你看都不會看人家一眼。又不能鋒芒太盛,要脾氣好,有耐心,受得了你這暴脾氣。沒擔當的,沒主見的,畏畏縮縮不干不脆的,統統都要被你鄙視。戀愛腦的,唯你是從、離了你就活不下去、一哭二鬧的那種,你也不要。哦,還得長得好看。這種人,世間難得幾回聞?你有遇見過嗎?」
林知鵲聽了這話,往椅背上靠去,閉上眼睛,幾秒鐘後,她忽然志得意滿地微笑起來,答:「還真的有。」
「講來聽聽?」
她閉著眼,頭昏眼沉,腦筋轉得很慢,許久都沒有說話,久得許希男懷疑她睡著了,她才終於又開口說:「她跳舞很好看。」
露台上吹起一陣很輕很輕的風。她喝了酒,身體裡是微微熱的,被這一陣微微涼的輕風包裹著,好像隨時要開始做一個夢。
「什麼舞?古典還是現代?」
「都不是。是街舞。」
「聽起來跟你以前看上的那些什麼金融界法律界醫學界未來精英不是一路子的。」
林知鵲又莞爾一笑,「嗯。有一次,她請我去夜店看她跳舞。我都記不清她到底是怎麼跳的了,只記得很好看。她跳舞的時候,像全世界的光都打在她一個人身上。你知道——」她的笑容變得狡黠,「在那種情況下,人喝了酒,腦子裡只會有兩種想法。」
「什麼?」
「一種是想睡覺,另一種是想跟她睡覺。」
希男嘖聲。「然後你就一眼萬年、情根深種?」
「怎麼可能?只是從此偶爾多看她一眼罷了。」
「也是。你這種人。接著呢?」
「接著……接著就不說了。懶得跟你說。」她靠在椅背上,覺得再有一秒,她就要沉入那個有某個人的夢境裡了。那個夢裡,有人從身後抱著她,她們站在江灘上。她冷得向身後縮去,那個人會把她包裹進自己的外套里。
侍者再次推開拉門,幫她們上了第二杯啤酒。
「幹嘛不說?說說你是怎麼禍害人家的啊?」許希男的聲音憑空響起。她想叫她閉嘴了。
「……我可沒有。我招惹她不起。」
「這世上還有你招惹不起的人?」
「拜託,招惹之前也要先權衡一下利弊,我又不是下半身動物。」她睜開眼睛,徹底從那個夢裡醒了過來,「有些人,不愛比愛的要好。」
「為什麼?」
「我們之間相隔太遠了。」
「有多遠?」
「一個宇宙那麼遠吧。」
「那愛嗎?」
她們隔著桌子對視。
林知鵲答:「愛啊。」
她們相視一笑。
許希男的嘴唇上方沾著一抹啤酒的白色泡沫。「討人厭的成年人就是這樣,講著愛,又講著利弊,講招惹不起。」
林知鵲望向天空,「我想來想去,一個宇宙應該也不比你愛她可她要結婚了那麼遠吧?」
「去你的。」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你那麼愛,還不是遠走高飛去了深圳?你會為了她留在這裡,留在你爸身邊嗎?人最愛的總是自己。」
許希男答:「最愛自己又沒有錯。如果覺得痛……」
林知鵲接著她的話說:「那就忘掉吧。」
如果覺得痛,那就忘掉吧。
這便是討人厭的成年人的生存法則。
許希男望向林知鵲的側臉,夜色下,酒吧的露台上只點了兩盞黃色的燈,黯淡之中,她異常憔悴,與她記憶中的任何一個林知鵲都不相像,燈光微微照亮她的臉,她看起來就像一抹隨時要熄滅,亦或是隨時要心碎的光。
遠處的江灘明亮,人來人往,但她們聽不見任何喧囂,天地靜籟,默然著的夜空,從未有過煙火綻放的痕跡。
第89章 20-4
2006年行將結束之際,杜思人完成了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