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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思人的心中湧起一陣不可名狀的暖流。她似乎是第一次目睹徐文靜有這樣堅毅的一面。
徐鏗低聲說:「我都聽說了,你們還不是為了音樂系那個趙仟……」
路小花罵:「你說話怎麼畏畏縮縮的?有膽子說大聲點啊。」
徐文靜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們女的是男人的附屬品,沒有自己的尊嚴和榮辱,只會為男人生氣、為男人傷心、為男人爭破頭是嗎?」
四周靜悄悄的,徐文靜的聲音甚至有了隱隱的回音。
徐鏗開始不耐煩起來,「那你們到底想怎麼樣?碟也還你們了,你們還在大庭廣眾下這樣說我,算是扯平了吧?」他拉扯著自己的領子,晃著腳,「你們這樣為他出頭,你們是不是不知道?一直有人在傳,趙仟他就是個娘……」
——啪。
路小花結結實實地賞了徐鏗一個巴掌。
徐鏗瞠目結舌,連退了幾步,指著路小花的鼻子,結巴起來:「你,你……」
路小花昂首,「你什麼你?你再敢亂說話,我絕對會拿剪刀把你閹掉。反正放著也已經沒用了。另外,我勸你換一個組參加畢業匯演。」她拉起徐文靜,「我們走。」
她們轉身,向杜思人走來。
杜思人長出一口氣。
這時候,老大爺在她身邊嘀咕道:「真是不知檢點!」
她回過頭,疑惑地問:「師傅,您說什麼?」
路小花在喊她:「老杜,走吧。」
她應道:「來了。」她轉過身,手一抬,再一次將剛剛才搬好的那張小破桌子掀了個底朝天。
大爺在身後驚叫。
路小花與徐文靜走近來,路小花挽過她的胳膊,小聲說:「杜思人,真有你的。」
她聳聳肩,「我不是故意的。」
她們三人手挽手,肩並著肩,在大爺歇斯底里的謾罵聲中頭也不回地走出這棟氣味難以言狀的矮樓。
杜思人不知道路小花與徐文靜此刻的心情是怎樣,但她猜想,該是與她一樣坦然,像此刻無限明媚的春光,照耀在平直的飄著海棠花的校道上。她的胸懷廣闊,面向未來,懷著無限的勇氣,像是無論怎樣的妖魔鬼怪,在這昂首闊步的21歲,在肩並著肩的女孩們面前,都只能化作一縷骯髒的黑煙,灰溜溜地煙消雲散。
第24章 6-3
「頭痛?因為什麼毛病?是感冒了?還是偏頭痛?也可能是牙疼,牙疼容易引發頭疼。」
「呃……」
杜思人站在藥店的櫃檯前。
店老闆說:「要不,你都買一點試試?」他把各種藥攤在櫃檯上,一字排開。
杜思人點點頭:「您說得有道理。她是外地人,會不會是水土不服?」
老闆點頭稱是:「上火了!」隨後轉身,從柜子上扒拉下來一大袋板藍根。
杜思人看來看去,總算覺得滿意,掏錢結帳,老闆撕拉扯開一個白色塑膠袋,她幫著把櫃檯上的藥嘩啦嘩啦地掃進去。
老闆說好,我該找你……杜思人算了算,說,您該找我12塊錢。
路小花不耐煩地杵在店門口,像在看傻子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老闆扭頭對她也呵呵一笑:「女娃,你有沒有需要買的?」
路小花露出一個敷衍又甜美的笑容:「不用了老闆……」她又轉念一想,改口問:「有沒有醒酒藥?」
老闆問:「干撒?小小年紀就要去買醉?」
路小花故作苦大仇深地點頭,催促杜思人:「你快點,今晚我們一醉方休。」
15分鐘前,路小花與徐文靜執手相看淚眼,約定今夜醉過知酒濃,就只差沒有當場義結金蘭了。
杜思人嫌棄:「這才幾點?我要去上班,沒工夫陪你們瞎鬧。」
「你上什麼班?你背著我偷偷找工作了?」
她提起那隻塑膠袋走出藥店,路小花碎碎叨叨地跟在她身後,走不了幾步,她又開始罵徐鏗,大嗓門胡扯八扯,「……他還有臉跟我提趙仟,趙仟比他好一百倍,不對,是一百萬,一千萬,一億億倍!」
她們走進了精品音像店。
趙仟就站在入門處。
他與她一照面,兩張臉都瞬時變得通紅,各自呆立在原地,半天也沒有誰憋出一句話來。杜思人腳底抹油,趁路小花伸手薅住她之前,輕快地飄走了。飄離途中,她望見陳亦然站在趙仟身旁雜誌櫃的另一側,便笑一笑,無聲地與他打了招呼。
林知鵲蹲在最後一排影碟架旁,正在找些什麼,她與李導好像正在說話,音樂聲太大,杜思人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麼。
她側著身,站在架子的旁邊,林知鵲與李導誰都沒有注意到她,她就這樣靜靜站著,望了一小會兒林知鵲頭頂上的發旋兒。林知鵲蹲在地上,折起身子,變成小小的一個,一點沒有昨天夜裡站在一米八幾的楊青面前那強大得好似女俠般的樣子了。
幾分鐘後,林知鵲忽然站起,朝杜思人的方向轉過身來,像是一步沒有邁穩,她向前傾倒,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杜思人迎上前去,伸出手,托住了她的臂彎。
林知鵲抬起眼,漂亮的眼睛裡有淡淡的血絲,似乎是太累了,有些失神,像一潭霧天的湖。
有那麼一瞬間,杜思人的腦海中閃過某種衝動或是一個畫面,是她再走一步,輕輕地擁抱她,讓她將額頭抵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