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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思人陪著盧珊在候診室里坐著,林知鵲獨自走到樓梯間去打電話。
李導聽了她來電的原因,先是沉默,然後推諉:「他不一定有空。要不,我先拿點錢過去墊上。」
「不一定有空?這麼晚了,把褲子穿好還要回辦公室備課是嗎?」
李導支吾,但語氣憤懣,說了與盧珊如出一轍的話:「你講話太難聽了。」又沉默了幾秒,似乎在那頭大大地深呼吸,然後說:「我打電話給他。」
掛了電話,林知鵲將樓梯間的門推開一條縫,看見杜思人蹲在盧珊身旁,拿紙巾幫她擦著汗。樓梯間的燈是聲控感應,不消幾秒便滅了,她頭痛欲裂,站在黑暗中,不斷揉著太陽穴。杜思人借給她的這雙帆布鞋是天藍色的,在漆黑中竟發出一絲微弱的螢光。
她不是一個喜歡管別人閒事的人,大多數時候,甚至是一個有點冷漠的人。冷漠讓她感覺安全,此刻,她的安全感短暫地離開了她,她獨自站在黑暗中,試圖為自己重新穿上鎧甲。
她從樓梯間走出去時,盧珊已被推進了手術室,護士為她指了方向,她拖著腳步,趿著那雙不甚合腳的天藍色的鞋,走到手術室附近的等候區。杜思人坐在一隻長椅上,抬頭告訴她醫院同意先手術再繳費。
嗯。她點頭,在杜思人背後的另一隻長椅上坐下,與杜思人背對著背。
杜思人轉過身來,在她身後輕聲問:「你頭痛?」
「你怎麼知道?」
「我看你揉了幾次。」
她伸手來幫她揉太陽穴。
她僵了一下。
但還挺舒服的。
「怎麼樣?雜誌上是不是說水瓶座流年不利?」
「沒有,」杜思人說,「是說水瓶座會路見不平,像個女俠。」
「對了。」
「嗯?」
「雜誌的錢還沒給。10塊,拿來。」
「……」
第21章 5-5
那個男人來了。就是早些時候,杜思人在音像店裡偶遇的那個男人,膚白,身長,文質彬彬,戴一雙金色邊眼鏡。
他並非學生們間流傳的什麼「社會人士」,而正是學校舞蹈系年輕的講師楊青。他在學校頗受女學生們的歡迎,在新年晚會上帶領舞蹈系表演群舞,因此,杜思人對他有些印象。
她將那張被盧珊揉得皺巴巴的費用單遞到他手裡,他的嘴角似還是微笑著的,言辭舉止彬彬有禮。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一個人感到厭惡,連他身上雅致的香水味都變得熏人。他仔細地看了看費用單,點頭說:「我會去交錢。」他抬眼,柔聲問:「你們是錦藝的學生?這麼晚了,還不回宿舍?」
站在一旁的林知鵲先一步接腔:「你交了錢就可以走了。另外,請你把身上的現金留給我,她後續還要住院調理身體。」
楊青轉過眼,不露聲色地打量林知鵲。
「你是盧珊的家人?」
「與你無關。」
他露出一個似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的不屑的表情,「要我出錢的事情,卻與我無關嗎?」
杜思人稍稍側過身子,想站在林知鵲身前。
林知鵲語調平淡:「你以為你是在為誰付錢?為盧珊嗎?你搞錯了吧。是她在用她的人生為你的虛偽懦弱買單,你欠她的,多少錢都還不起。」
楊青睜大了眼睛,嘴角似有壓抑住的怒火,皮笑肉不笑的,「既然正反都還不起,那我想我可能也不需要還了。」
林知鵲分毫不讓:「是嗎?那我自然會有別的辦法請你來還。我會讓貴校每一個學生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麼貨色。我猜你也不希望事情走到這一步,請你配合我們,過了今天晚上,這件事就結束了,以後,她和你再也沒有關係。」
楊青啞口無言片刻,而後說:「這算是威脅?敲詐?」
林知鵲聳聳肩:「那你去報警。」
他反而笑起來,鬆口說:「那好吧。我們不必這樣。我照做。」他掏出錢包,將裡面所有鈔票取出來。
林知鵲不客氣地收下。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在這裡等她出來,看看她再走。」
「不用了,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這是你的想法,又不是她的。」
楊青笑得讓杜思人想打他一拳。
他又說:「那好吧。我去交錢,然後走。」想來他根本也不願意留下來等盧珊的手術。他揚揚手裡的費用單,做出一個投降的動作,「你們年輕女孩都這麼厲害嗎?」他看向杜思人,「你是哪個專業的?叫什麼名字?」
杜思人反問:「你是以什麼立場在問我?老師嗎?還是一個傷害學生的人渣?」
楊青眯了眯眼睛,視線在她們倆人間來回遊走幾番,隨後便不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杜思人想跟在他身後,林知鵲伸手拉住她,問她:「你要去哪裡?」
她擔心楊青食言。
「他不會的。」
「為什麼?」
「因為他最愛惜他自己,這點錢也不算什麼。」
林知鵲身上只有一個淺淺的牛仔褲口袋,她伸手將那一沓鈔票都放進杜思人的衛衣口袋裡,就在杜思人的肚子前邊,鼓鼓囊囊的。杜思人仍覺得憤懣,沉默地由著林知鵲擺布。
也許是看她一副鬱悶的樣子,林知鵲忽然拍拍她的肚子,笑說:「來都來了,順便去查查是男孩還是女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