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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希男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睛:萬一呢?
林知鵲沒了耐心,小聲凶她:沒有萬一!不許去!
話雖這樣說,她也等得沒了底氣,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全然見不到陳葭的半分影子,據許希男收到的線報,陳葭已經離開機場許久了。
在她遙遠的記憶中,許希男此番來錦城,就是聽信了這個騙子,到電視台門口徒勞地等了半天,壓根就沒有見到陳葭。
她問許希男:「你為什麼喜歡陳葭?」
許希男答:「我不知道,我覺得她很特別,從來沒見過女孩子可以是這個樣子。杜之安就不喜歡她,她說她不是女孩樣。」
「那她覺得女孩應該是什麼樣?」
許希男想一想,看看林知鵲,說:「應該是你這樣吧。」
前凸後翹,甜美可人。
林知鵲一陣沉默。
沒想到她終究是活成了杜之安喜歡的樣子……
林知鵲覺得無聊,開始套許希男的話,問她一路與杜之安同行都發生了些什麼事,許希男提及杜之安坐不慣長途火車,情緒陰晴不定,鬧得她一路小心翼翼,還說火車上賣的泡麵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好吃,說杜之安晚上睡不著,凌晨四五點把她叫醒,火車正好駛過平原,她們擠在狹窄黑暗的軟臥包廂下鋪,看了一場火車上的日出。
林知鵲:誰敢在四五點鐘把我鬧醒,我一定掐死她。
許希男:還好吧?她不叫我,我就錯過日出了。
太陽漸漸偏西,眼看已經徹底趕不上畢業演出,幸好聽說唐麗已經訂了晚上的機票,要把杜之安和許希男一起帶回華東,否則,許希男恐怕預備在這裡等上通宵。
她抱著那束花,沒有一句不耐煩,虔誠地等待著自己的偶像。
賓館門口在等的零零散散幾小撮人,散得只餘下她們兩個,這時候,賓館側邊的小路拐出來兩個年輕女孩,許希男一激動,扯住林知鵲的衣袖,林知鵲轉眼看去,那兩個女孩一個編了滿頭髒辮,另一個染了一頭金髮。許希男一直看著她們兩個,緊張得支吾說不出話來,其中一個女孩注意到她抱著花,嗓音清脆地大聲對她說:「等陳葭嗎?她在後面呢。」
又過去幾分鐘,陳葭果然從那條小道拐了出來,背著一個吉他包,慢悠悠地走向賓館的大門。
許希男緊張得像是被腳下的地給粘住了,遲遲邁不開腳步,眼見陳葭就要走進大門,林知鵲高聲喊:「陳葭——」
陳葭轉過身來。
林知鵲推了一把許希男的肩膀。
許希男腳步踉蹌,被推著走了過去。
陳葭看著那束花,問:「是送給我的嗎?」
許希男緊張地連連搖頭,林知鵲答:「對,是送給你的。」
她錯愕地扭頭看林知鵲,林知鵲推了推她抱著花的手肘。
那束粉色玫瑰被遞到了陳葭懷裡。
許希男又拿出書包里的筆記本,讓陳葭逐頁在上面簽字,一共簽了有十幾頁,每一頁都是簽給不同的人。一邊簽,許希男一邊語無倫次,絮絮叨叨,說自己坐了三十個小時的火車來見她。
陳葭有些吃驚,抬起頭來,又溫柔地笑說:「那你跟我一樣,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
許希男問林知鵲:「姐姐,你要不要也簽一個?就簽在下一頁,我撕給你。」
林知鵲說:「好啊。」
她心想,等陳葭拿了冠軍還可以賣個好價錢。
陳葭好脾氣地又翻開一頁。
她抬眸,一對丹鳳眼清澈如許地望著林知鵲,問:「你叫什麼名字?」
「就寫:鳥小姐。天上飛的鳥。」
陳葭在本子上寫:致鳥小姐,祝願幸福。以及:你很漂亮。陳葭。
她將本子還給許希男,禮貌地向她們致意,說那我先走了。
許希男對著她的背影,大聲喊:「陳葭!你一定是冠軍!」
陳葭回過頭,笑著回應:「嗯。」
她握起拳頭,向她們比了一個幅度很小的「加油」的動作。
她的微笑坦然,自信中帶著一分羞赧,一束粉色的玫瑰捧在懷裡,一把吉他背在肩上,走過酒店大堂在傍晚時分便開得過於明亮的燈光下,好似一幀老電影中打光粗陋卻意氣飛揚的青春畫面。
林知鵲看著雙眼發光、臉頰通紅的許希男,她相信眼前這一幕會在這位舊日好友的記憶中長久留存,在許多灰暗時刻成為她的某一個支點,讓她再一次相信,女孩可以是這樣,女孩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哪怕旅途好似乘坐30個小時的綠皮火車那樣漫長。
*
她們回到學校時,恰好是演出散場的時間。人群自劇場中漸次走出,許希男接到杜之安的電話,說馬上要出發去機場,叫她快與她們匯合。
許希男在人群中尋找著,一邊舉著電話,大聲對著那頭喊:「什麼?在劇場門口嗎?我沒看見你。」
倒是林知鵲眼尖,遠遠地便看見杜之安與唐麗,她趕緊轉身,逆著人流躲進了劇場裡,連一句告別都沒有留給許希男。她躲在劇場門後,看見許希男一邊跳起來揮手,一邊跑向杜之安。
她想,不知在許希男的心裡,偶像微笑著的回眸與火車駛過平原時看見的日出,哪個分量更重?
許希男吶,你的福氣可還在後頭。
散場的觀眾經過她身邊,她聽見他們在談論:「表演系漂亮女生就是多!」、「我喜歡那個穿紅衣服的女生,演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