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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的欲望。傾聽與被傾聽的欲望。擁抱的欲望。親吻的欲望。肌膚相親的欲望。
欲望便是情緒本身,若沒有欲望,便不會痛苦,亦不會愛。
鋪在大床上的被子濕掉一片,欲望如潮水洶湧,愛意沸反盈天。
後來,夜更深一點的時候,杜思人裹著浴巾從浴室里出來,忍無可忍地看著滿屋凌亂,只好彎下身去將散亂的衣物逐一撿起,再扶起倒下的行李箱、擺正桌上與床頭柜上亂七八糟的一切,然後從壁櫃裡找了一床新的被子來換。林知鵲比她慢一步從浴室出來,連浴巾都不裹,光著身子就躺進被子裡。
她只好找了兩件寬大的乾淨T恤,先自己穿了,又動手給林知鵲穿上,好言勸說:「酒店的床沒有家裡的乾淨。」
林知鵲不以為意:「那剛剛怎麼不見你穿著衣服做?」
「……剛剛一時受了你的蠱惑。」她關燈,鑽進被子裡,林知鵲翻身來擁抱她。
她們在黑暗中低聲說著話。
「你怎麼知道就是死亡威脅?說不定只是單純的意外。」她們在講那輛大貨車。
林知鵲說:「後來,我又試了。我本來要打車去她家樓下等她,結果在快速路上爆胎了,耽誤了好久。我到了之後,還直接上樓去她家門口。」
「然後呢?」杜思人緊張得豎起耳朵。
「她好像又出去了。沒人在家。」
死亡威脅似乎只是最極端的手段。
「去哪了?是不是出去談戀愛了?她在跟誰談戀愛?」
林知鵲想了想,「忘了。亂七八糟的吧。一般都是那種學習比較好的,什麼競賽班科研班那種。」她察覺到杜思人幽怨的眼神,馬上找補說:「那都不算,閒著也是閒著嘛。」
「怎麼不算?」
「她不喜歡男的。不過她可能還不知道。」
「那她豈不是愛情騙子?」
「她騙什麼了?」
「跨時空詐騙。比跨國詐騙情節更加惡劣。」
林知鵲親她一下,「是嗎?跨時空來陪你睡,你被騙一下也不算太虧吧?」
「不虧。你是要錢還是要腎,我都給你。」
她們在被窩裡鬨笑。
杜思人問:「對了。你見到你那個好朋友了嗎?希男。」
「沒有,沒看見她。」
「她是不是對我們之安有什麼想法?」
「這都被你發現了?」
「果然吧?」杜思人好得意,「然後呢?她倆怎麼樣?你沒告訴我,2019年,安安怎麼樣了?」
「本來是要結婚了。」
「本來?」
「又逃婚了。」
「啊?為什麼?怎麼逃的?」
「這誰知道。不關心她。」
林知鵲不關心,自有別人關心——
華東。許希男站在夜色中的跑道上,對著秋風大喊:「我決定——」
16歲的林知鵲坐在跑道邊。「決定什麼?說啊!」
她不再說了。她心裡想的是:這次,如果能通過選拔,就向她告白吧。
她扭頭去看好朋友,「你怎麼還不回家?你媽不在家嗎?」
「嗯,我媽回鄉下了。」
「又回去了?最近你媽好像回去了好幾次。」
「不知道她。可能人到了某個年紀,就忽然特別看重親情了吧。」
此時,命運正隱匿在夜空中,緊鑼密鼓地織著看不見的網。
而不懼怕命運的戀人依偎在一起,聊著許多話。
杜思人說:「等這部戲拍完,十一月,是錦南河邊的銀杏樹最好看的時候。我們就從那裡出發吧。」
「出發去哪裡?」
「去旅行。我應該還可以請到十天半個月的假吧。我們可以開車,走318國道,往西邊去。西邊你知道是哪裡嗎?」
「姑娘山?」
「還有另一條路。我們可以回來時再去姑娘山。另一條路去康定,你知不知道康定?就是《康定情歌》的那個康定。」她唱了兩句給她聽,「過了康定,就是新都橋,再往下,是稻城,然後就是西藏。一路上,有冰川,草原,還有紅楓葉林。到了十一月,可能還會遇見下雪。」
「好。等你殺青。」
「在這裡等嗎?」
「在這裡等幹嘛?你又沒空。姐姐還有別的事要忙。」
「什麼事?你講給我聽。」她怕她又一聲不吭地去做些什麼事。
「好。」
次日,林知鵲果然冷酷無情地瀟灑走掉,她乘飛機回到錦城,落地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數碼市場。
杜思人不在家這個月,她決定做一個有趣的實驗。
若宇宙自有不可抗力將萬事萬物擺正到唯一的軌道上,那她這個時空的外來者能夠造成多大限度的影響?
她在數碼市場租了一台伺服器。
2008年,正是SNS社交類產品激戰的開端,人人網、開心網、飯否,這些類推特、類Facebook的網際網路產品正在試圖搶占國內市場。
後來,這些興起一時的產品紛紛陣亡,只有其中的一個笑到了最後。
杜思人給她留了一張銀行卡,不是副卡,就連信用卡都不是,就是一張老實巴交的儲蓄卡。她查了一下,餘額有六位數,要不是她知道杜思人的積蓄遠比這多,簡直有一種老實孩子給媳婦上交存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