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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鵲逆行著與他們擦肩,一級一級地走下階梯,索性在舞台邊的第一排階梯上坐下。她怕太早出去,會撞上杜之安。
劇場裡的觀眾已走得七零八落,舞台上還亮著燈,但空無一人,只剩下幾個簡單的場置沒有收拾,舞台邊沿遺落著許多束演員們忘記帶走的鮮花,各自孤零零地躺在燈光下。
舞台側邊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雙修長的腿自後台靈巧地踏了上來,林知鵲抬頭,看見已換好了衣服的杜思人。
杜思人頓住腳步。
她的妝還沒有卸,在舞檯燈光下,顯得五官精緻又小巧。
「你現在才來。」杜思人笑著,嘴上怪她。
林知鵲糊弄道:「是你自己沒看見我。」
「我是沒看見,我到處都看了,到處都沒看見。」
她的口吻並不責怪,眼睛也是笑的。
她說:「不過,現在來了也算數。」
林知鵲望著舞台地板上的花束。
「你有沒有收到花?」
「當然收到了。」
杜之安送的。
「是玫瑰花嗎?」
「不是。」杜思人皺眉想一想,「不知道是什麼花。好像是康乃馨。我爸媽幫我帶回家了。」
林知鵲問:「你又回來幹什麼?」
「路小花說她的發卡掉了,叫我回來找,要還到服裝間去。」
「她自己幹嘛不來找?你是女一號的小助理嗎?」
杜思人站在舞台正中央的燈光下,乖乖巧巧地背著手,邊笑,邊低頭用腳尖蹭蹭舞台的木地板。
她說:「你是女一號的話,我就是小助理。」
林知鵲翹起腿,托住自己的下巴。
「是嗎?小助理,那你給本老闆表演一段。」
杜思人彎著眼睛笑了半天,用一口播音腔開始模仿:「緣分是天定的,幸福是自己的,想知道你與她的緣分指數嗎?發送林知鵲加杜思人,到028……」
林知鵲彎起嘴角,打發她道:「不想知道。」
「是嗎?那我也不想。」杜思人歪頭,笑盈盈地看林知鵲的眼睛,「比起緣分,我更相信自己的心。」
舞檯燈光潔白,照得她的輪廓過分柔軟。
劇場裡的人群已經悉數散去,只餘下她們兩人。
杜思人咳咳地清清嗓子,然後說:「這位遲到的觀眾,現在由我為你加演一場。」
她在燈光下輕聲地開始唱,歌聲蜿蜒出幾分悠揚,舞台的燈光太亮,照出許多盤旋著上升的塵埃,她便站在這些光之浮塵中間。她壓著嗓子,聲量不大,每個尾音都轉向喑啞,更顯得溫柔。
You must remember this
A kiss is still a kiss
A sigh is just a sigh
The fundamental things apply
As time goes by
她的眼神比舞台的光束更加如熾,像是任何緣定天定,都阻撓不了她望向她的決心。
And when two lovers woo
They still say……
杜思人停下來,笑著看著她,看了許久。
看得她心臟一緊。
她知道下一句歌詞是什麼。
她很長但很輕地呼吸,不露出任何聲色。
杜思人的唇瓣微啟。她要唱了。
林知鵲開口:「發卡掉在台下了。那裡。」她挑挑下巴。
杜思人被她打斷,低頭去看。
她站起來,說:「我餓了,我去吃飯了,你去不去?」
她轉身,心跳呼吸恢復了正常。
第48章 12-1
偌大的化妝間裡到處都擠滿了人。上至五十歲熟齡阿姐,下至七歲學齡小妹,錦城賽區的五十強選手與她們的親友團都擠在這個化妝間裡。
杜思人微仰著臉,林知鵲坐在她身前的化妝桌上,俯下身子為她畫眼妝。
她明目張胆地看著林知鵲。
她的筆描過她的上眼線,她便用目光回敬她,眼波轉動,在她的臉上細細臨摹。
她的潛意識中從來都有奇怪的自信,自信沒有人會討厭她。
哪怕不討厭與喜歡之間還有很遠,喜歡與愛之間還有更遠。
因此模糊好似告白的歌被打斷,只徒留她熾熱但落空的目光。
但沒關係。
林知鵲勾起嘴角,笑笑地說:「看什麼?」
看你好看唄。
杜思人張了張嘴,沒能說出半句話,方才輕浮的膽量被林知鵲的一抹似笑非笑輕易瓦解。她的耳朵又在發燙。
「再看交錢。」
「多少錢?」
林知鵲拿過眼影刷,凶她:「閉眼!」
她乖乖閉上眼。
失去視覺後,聽覺便更靈敏,幾乎能聽見她的與她的交疊起伏的呼吸,在這嘈雜的大房間裡自成一片小小的天地。
嘈雜間有人在說:「欸,我剛剛看見廣州那個陳葭了,她也和我們一起錄節目。」
「她們就在隔壁小化妝間化妝!」
然後是一陣騷動。
林知鵲說:「睜眼。」
她又乖乖睜開眼睛。
有一小簇選手擠出門去想看那個陳葭。杜思人斜著眼,瞄見她們嘰嘰喳喳地前仆後繼。
她忽然沒頭沒腦地問:「她本人很好看嗎?」
她將目光收回,又盯著林知鵲的眼睛看。
為了陳葭,竟連她的畢業演出都不去看,她當然還是有些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