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路小花在那頭一張嘴,好像就要哇地一聲哭出來了:「真別提了,都怪這個徐文靜,徐文靜怎麼那麼不爭氣啊,連自己男朋友都看不住……」
「你到底在說什麼?」杜思人一頭霧水。
「嗚嗚……」路小花發出造作的嗚咽聲,「先不說了,不說了,我現在忙著要去分手呢,我再打給你,你今晚上好好演,掛了。」
「等會等會!」杜思人疾呼,「你忙著去干……」
路小花掛了,杜思人的愛立信手機裡邊傳來一陣嘟嘟嘟。
她目瞪口呆地望著貼在衣櫃門上的蔡依林海報,指望徐文靜幫路小花救場,還不如指望蔡依林從海報上跳出來幫忙。
算了,還是先洗澡去吧。
好朋友路小花要跟男朋友分手,唯一讓她痛心的,就是自己的舞蹈班弟子又少了一位。21歲的杜思人有這樣一種本事:哪怕是天大的煩惱馬上就要哐哐砸到眼前了,她也能一秒拋諸腦後該幹嘛幹嘛,好像洗完澡,蔡依林就真的會從海報上跳出來搭救她一樣。
所以當她洗完了澡發現自家客廳里忽然憑空多了一個陌生女子時,除了嚇到腿軟,第一反應就是試圖跑上樓去看看蔡依林是不是真的從海報上消失了。
門是鎖著的,爸媽都不在家,對方一看到她就抄起一個大花瓶。
悍匪,還是女的,至少不會劫色……吧?
日落西斜,杜思人看清了悍匪的臉。
太美了,比路小花加上徐文靜還美。
這年頭,來打劫還要化全妝的嗎?要是強盜都長成這樣,那自己連當強盜也不配啊?不對,長得這麼美,會不會是職業女殺手……
杜思人的腦子裡總是忽然冒出一些不合時宜的想法。
悍匪看上去非常焦慮,把她上下打量了幾遍,然後在客廳里來回快速地踱步,四處張望,一頭黑色的波浪捲髮來回翻飛,還從褲兜里掏出一個……手機?一個似乎像是手機的東西,仔細查看了好幾遍。
然後,她大踏步走到大門邊,打開門,往外左右看了看。
杜思人緊張兮兮地跟在她後邊,謹慎地保持一米以上的距離。
對門的王阿姨正好買菜回來,看見悍匪站在門邊,又扭頭看見杜思人站在屋裡,招呼她:「思人呀,趁你爸媽回鄉下,就帶同學回家瘋啦?」
杜思人差點就要大喊:王阿姨,救我!!
悍匪扭過頭瞪了她一眼,把她的氣都嚇沒了。
王阿姨看她們倆怪模怪樣,兀自提著菜進屋去了。
「……你叫什麼名字?思人?杜思人?」悍匪死死地盯著她。
來了來了,下手前確認目標了。
杜思人猛搖頭:「不不不,我叫路小花。」
一說完,她心想,叫路小花會不會死得更快啊?
悍匪一挑眉:「你叫杜思人,還是你媽媽叫杜思人?」
「……你到底是誰啊?這是我家,你再不出去我要報警了。」杜思人提高音量,心想豁出去了。
悍匪又掏出了她的「手機」。
「今天是幾月幾日?」
「……3月……3月11日?」杜思人回答她。
「二零……哪一年的3月11日?」
「2005年3月11日。」
第3章 1-3
在鬧市區卻完全沒有信號的手機。
閒置了一個月卻一點落灰都沒有的房子。
年輕的,與照片上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鄰居家的大媽喊她「思人」。
剛剛還空蕩蕩的502的門框,張貼上了一副喜氣洋洋的對聯。
2005年3月11日……
林知鵲看著杜思人,心想,不是她瘋了,就是我瘋了。
她飛跑下樓,一切與她剛剛上來的時候無太多變化,但又確實有哪裡變了,老式樓房的斑駁感消失了,小區裡的樹變得矮瘦稀疏,黃昏的光在3單元樓下鋪灑了一地。
有個中年男人從外面回來,把摩托車停在單元樓下,林知鵲認得這輛車,本田大白鯊,她上中學的時候,學校里叛逆的男孩子會偷偷騎來上課,車后座帶著長發飄飄的女孩子。
中年男人取出夾在車頭的報紙,似笑非笑地上下瞄了她一眼,繞過她上樓去了。
小區的布告欄上貼著禁止高空拋物,還有區域停電的通知,落款都是2005年3月某日,布告欄的邊角里還夾著幾張《熱愛女聲》的宣傳單。
剛剛她來時還一片沉寂的小區忽然變得熱鬧起來,空地上有年輕的媽媽帶著小孩子在打羽毛球,放學的年輕男孩子吊兒郎當地踩過花圃,一邊用一隻小靈通手機給女朋友打電話。
林知鵲走過小區門口,門衛還是剛剛打瞌睡的那位大爺,精神抖擻地在耍太極,看見她就咧開嘴笑了,問小姑娘怎麼這麼眼生,是不是來找男朋友的。
小區門外有個報刊亭,擺著當天的各種報紙,《人民日報》、《錦城晚報》、《財經報》……日期是:2005年3月11日,星期五。
新聞頭條是:「2005春風勁,邁入『十五』時期最後一年,聚焦今日兩會……」
各類花花綠綠的期刊雜誌掛在一邊,嶄新一期《當代歌壇》的封面是年輕的言承旭。
櫃檯底下夾著手寫的「話費充值,50元卡價格51,100元卡價格101」。
林知鵲決定再次上樓。
502的門還沒鎖上,杜思人似乎一直趴在陽台上看她,望見她進樓來了,又急忙跑到門邊堵著門口等她。她本著唯物主義世界觀,腦海里閃過幾個可能性,比如說這是一個騙局,比如說她姑姑杜思人有個私生女,比如說這根本是在做夢,自己此刻還坐在華東飛往錦城的航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