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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床上,一手墊在腦袋下面,一手將手機舉到耳邊,右腿架在一個靠枕上。
「恭喜你!文靜。一拖好幾年,這次怎麼下定決心了?」
「嗯……我也不知道。就是前段日子大地震嘛,我真的嚇壞了,我家裡人也嚇壞了,我爸媽比以前催得更緊了,天天說,怕他們哪天就要死了,我還一個人單著。我想著,就結了吧,也不能一直不結。你的傷還好嗎?小花跟我說你受傷了。」
文靜的家庭在地震中沒有受災,但這時代的命運,竟也在無形中推了她一把。
杜思人說著祝福的話。
她從來沒對徐文靜說過,那年,她聽她爸爸的安排,去單位上班的第一天晚上,在學校的練功房裡,文靜與她談起未來時堅定又坦然的模樣,是令她下定決心對未來做出選擇的原因之一。
縱使她們的選擇截然不同,她們的勇氣卻是息息相通。
通完話,杜思人將手機放在自己的胸口,望著天花板發呆。燈已經關掉了,窗簾只拉了一半,因此借著月光,視線勉強還算清晰。
她沒來由地長嘆了一口氣。
若靈魂有實體,她感覺自己此刻的靈魂,應該比這夜晚還更黯淡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親自給舞蹈節目的製片打電話,推薦盧珊代替她去錄製,節目組臨時也拉不來更好的救場人選,不出幾日,聽說已經順利簽約了。
她想,也好吧。她是不吝惜把自己的幸運分給朋友的人。
但消解失望,實在太艱難了。
她根本算不上什麼超人。
睡意全無,她想伸手去打開檯燈,隨便看看漫畫或是雜誌什麼的,但手不夠長,差一點點才能觸碰到開關,她動了一下身子,腿上痛得厲害,只好作罷,重新一動不動地躺著。
別說超人,她現在根本是半個殘廢。她在心裡自嘲。
夜深了,隔音不那麼好的老小區靜得可以聽清樓下保安巡夜時輕哼的小曲。
她一邊聽,一邊想,走音了。
聲音走遠了。
她開始模仿那些動畫片橋段,將手機舉到嘴邊,捏起嗓子說:「呼叫救援,呼叫救援。代號太陽,呼叫救援。」
這麼幼稚地自娛自樂一番,她總算心情放鬆了一點,自己傻笑了幾聲。
就在這時——
她聽見樓下屋裡傳來咚的幾聲悶響。嘎吱嘎吱的木頭搖動聲。
像有什麼東西從樓梯上滾落。
地板輕微震動。
她用胳膊支起身子。
她下意識想,是不是地震了?
但顯然不是。就那麼幾聲後,空間又歸入寂靜。
她整個人都警覺起來,馬上撥通了路小花的電話。
第92章 20-7
林知鵲全然沒有思考要怎麼去報復杜慎,甚至沒有思考要怎樣與他對峙。
她連著跑了幾個地方,終於在杜慎常去喝酒設宴的某家海鮮酒樓樓下看見杜慎的車。
她大步流星走上樓去,領班經理也認得她,連忙趕在前面替她帶路,嘴裡稱呼她叫「杜二小姐」,她早就想罵了,不知什麼封建糟粕,還大小姐二小姐。
包廂門推開,金碧輝煌,三張大圓桌,杜慎坐在主桌主位,席上還有些她認得的面孔,有杜慎公司的多年老將,還有一些估計是合作商,老男人們肚子一個賽過一個的大,頭髮倒是一個比一個稀少,有些人還拖家帶口,帶著妻子孩子坐在席上。
杜慎就喜歡組這樣莫名其妙的熱鬧酒局。
一推門,所有人都望過來。杜慎看見她,蹙眉不解。
林知鵲要幹的事情非常簡單。
就是單純的鬧事。
靠近門邊的位置,有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在玩一把塑料槍,看見她進來,嘴裡砰砰砰地往她撞過來,叫著:不許動!給我跪下!衝過來用力一腳踢在她的小腿上。
她冷冷瞟他一眼,伸手揪住他的衣領,狠狠將他摔在門邊的候客沙發上。
沙發是硬皮的,小男孩吃痛,哇哇大哭。
席上有人站起來了。
杜慎伸長脖子,想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林知鵲闊步向他走去。
有個男人試圖攔住她,似乎是那小男孩的父親。
她瞪對方一眼,厲聲說:「滾開。」
杜慎察覺到異樣,站了起來。
「晚上好,杜總。」她一邊走,一邊用整個包廂都能聽清的音量說道,「不對。你不姓杜。你姓什麼?你那死在牢里的老爸姓什麼?他犯了什麼罪判的無期?殺人嗎?還是賣毒品?」她站住腳步。
杜慎的臉色剎那間變得可怖,陰沉得像世界末日前夕的天空。
「你他媽怎麼還不跟著他一起去死啊?」
正在上菜的服務生端著一盅燉品,呆若木雞地站在一旁。
林知鵲猛地伸手,那盅燉品被掀翻在地,湯水四濺,坐在附近的人尖叫,那個托盤直直向前飛舞,砸在杜慎的肩上。
旁邊桌跑來幾個人,是杜慎隨行的司機和保鏢。
「你臉皮怎麼那麼厚?你害死杜家的女兒,氣死你的養父母,你這種恩將仇報的賤種,怎麼還好意思姓杜?還有你這些年乾的那些違法犯罪的勾當,」她環視包廂一圈,「這屋子裡,哪個是你的保護傘?介紹給我也認識認識。」
杜慎終於蠕動雙唇,對身邊人擠出一句話:「把她給我拖走。她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