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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有很多罵你的信。你要看嗎?」
「你拆開看了我的信?」
「是。」
陳葭不解,李淼淼怎麼能這麼理所當然。
「如果你早些把信給我,我會給她回信,問她的聯繫方式,今晚,可以約她見面。」
「為什麼要約她見面?你的同學老師你都不見。她不是只是你以前的鄰居而已嗎?」
陳葭字字分明:「是。她只是我以前的鄰居。但我不喜歡別人來決定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見誰不該見誰,可以收到誰的信,不可以收到誰的信。」
李淼淼迅速回擊:「我也早說了,隨你怎麼想,也隨你喜不喜歡,你現在已經歸我管了,不喜歡,也請你要習慣。」
「我為什麼要習慣?」
「你已經是藝人了,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
「我可以不當藝人。」
「那你想怎麼樣?想退出,還是想解約?」
「我無所謂,既然已經到了廣州,我就再回酒吧唱歌,你把我回去的機票退掉吧。」
一人一句,話趕著話,車內氛圍降至冰點,李淼淼扭過頭,不再搭理她。
到了酒店,附近圍觀的人不及機場多,看來也多不是粉絲,都是聽了風聲說今天會有明星來下榻的周邊市民,他們圍觀的眼神與指指點點大驚小怪的樣子,讓陳葭覺得自己好像動物園裡被觀賞的動物。
有幾個趿著人字拖的男人,她聽見他們大聲說:「唔系女聲咩?點解系個馬笠佬啊?你睇佢,頭毛仲短過我添。」「系窩,唔通系變性人?」然後是一陣刺耳大笑。
她低下頭不去看他們。
大堂經理出來迎接,李淼淼不知是聽懂了還是仍在剛剛的氣頭上,大為光火,一邊發飆,一邊直勾勾地瞪那幾個男人:「麻煩你們把那幾個男的請走,藝人需要休息。我明明記得跟你們酒店約定過保密的。」說完一把拽過陳葭的手臂,帶著她快速通過了酒店的旋轉門。
李淼淼辦完入住手續,連一聲道別都沒有就拋下陳葭去了拉票會場地。
去得早了,與節目組同當地的承辦方對完所有細節,還餘下許多時間,她到處逛了一圈,廣州的熱比錦城更甚,市中心的商圈到處掛滿陳葭的彩旗與海報,說來陳葭並非廣州本地人,但她不願家人來參與錄製,節目組來與淼淼反應,說每次與陳葭溝通這件事都是無果,在她建議下,才將行程目的地改為廣州。
她走過一條沿街圍牆掛滿宣傳畫報欄的街,千禧年之前,大概掛的都是計生宣傳。眼下這裡的每一框都張貼著陳葭的海報,她走過其中一副,發現有人惡作劇般在陳葭臉上畫了難看的絡腮鬍,這宣傳欄最外側是一殼透明壓板,鬍子就畫在壓板上,壓板的左下角破了一個豁口,李淼淼伸手去摳,卡住了,她猛地一用力,將壓板扯了出來,丟在街邊的垃圾桶旁,海報失去依撐,就飄落下來,被李淼淼撿起,捲成一卷。
抬起手,海報被暈染了一小片紅,是剛剛扯壓板時,被畫框邊沿扎出的刺撓劃破了一個傷口,手指滲出鮮血。
很微小,但無法忽略的刺痛。
下午的拉票會十分順利,陳葭唱了幾首粵語歌,她的鏡頭感依舊不強,在台上也還是寡言,但她一唱歌,多喧囂的世界都安靜下來,彈吉他時一笑,安靜下來的世界便為之傾倒。台下只有她一個人的粉絲,場面和諧,好多好多人跟著她唱,李淼淼在台側看,幾乎都可以想像到,陳葭以後到很大很大的場館去開演唱會的樣子,到那時候,螢光棒連成一望無際的海。
說什麼不當藝人了。神經病。
拉票會結束後,她們與當地承辦方的領導一起吃飯,算是小小的接風與慶功宴,飯後,回酒店的車程上,半路沉默,陳葭忽然說:「我們去看珠江吧。」
「你不累?」
「我記得你第一次來廣州找我,說讓我陪你去看珠江。」
她好像有心要與她和好。
陳葭生來記性太好,許多年後,仍清楚記得珠江邊的那個夜晚,2005年,江邊沒有亮著燈的廣州塔,只有燈火輝煌的南方大廈,江面上行著遊船,沿江步道是一盞又一盞圓形街燈。到處都是黃色燈火,但不知怎的又很暗,行人與行人間互看不清對方的臉,陳葭戴著一頂鴨舌帽,換了一件黑色T恤,兩個人沿江走了一路,也沒有被認出來。
行至某一處可以下到江灘的階梯,人跡罕至,周遭也更暗了幾分。
李淼淼開口說:「昨天錦城拉票會的事,我聽說了。」
「聽誰說?」
「你不告訴我,自然有別人告訴我咯。」
她們停下腳步,站在階梯上看江上遊船。
「噢……」陳葭再次陷入糾結的思緒中,江風徐徐,仍未能幫她理清任何。
「你看,成為藝人之後,就是會遇到這麼多難以理喻的事情。如果你事事都要親為,事事都要深究,都要問個所以然,你很快就會被壓垮的,必須有人幫你過濾外界信息,所以,我看了你的信。」
陳葭皺眉:「就算一切都很糟,我有權力自己對一切做出判斷,我又不是一朵花,可以被你種在溫室里。」
李淼淼慍然:「你這人怎麼說不通的?」
「明明是你偷換概念、強詞奪理。」
「嚯!好嚴重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