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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杜思人從窗簾後露出腦袋。
又做作,又有點可愛。
林知鵲開始明白杜思人為什麼能做明星,她身上有些與生俱來的特質,很容易就能討人喜歡。她很難將此刻眼前比她還更年輕的女孩當作姑姑來看待,更像是在面對一個羞怯可愛的年輕後輩。
杜思人扭捏地站在窗邊。
嗯,更正一下,是羞怯可愛,並且看起來腦子不太好使的年輕後輩。
林知鵲大踏步地朝她走過去,飛快地伸手掰過她的肩,滋啦一下拉上了她後背的拉鏈。
杜思人倒吸了一口氣,又羞紅了耳朵。
第4章 1-4
杜思人開她媽媽的摩托車,林知鵲坐在車后座。6點半以後,夜幕落下,3月的錦城體感陰冷,空氣中有薄薄的潮濕的霧氣。她們在裙子外穿了外套,但仍然光著腿,林知鵲用手輕輕抓著杜思人的外套,車子開起來,寒風陣陣,也不知道是引擎在抖,還是杜思人冷得發抖。杜思人一邊開車,一邊嘴裡不停地碎碎念,比如:「路小花真的討厭死了。」車子開過路邊一個人滿為患的小攤,她又說:「這個老闆賣的抄手特別好吃。」紅燈,她們停下來,她把手搓了又搓,往手心裡不斷地呵熱氣,一邊對林知鵲說:「好冷呀,你冷不冷?你冷的話,可以把手放在我的外套口袋裡。」說完頓了一下,又趕緊說:「今晚要是早點收工就好了,回家還能趕上仙劍重播。」
林知鵲一語不發,她焦慮又茫然地四處張望著這個2005年的世界,分不出心來留意杜思人的碎碎念,只偶爾嗯嗯哦哦地敷衍一聲。
她們到達時,劇組正在換景,場景搭在一條叫作錦橋的酒吧街盡頭,圍了一大圈看熱鬧的年輕人。劇組的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忙,到處是正在搬動的道具與器材,每個人都慌慌張張地跑來跑去、大聲喊話。有個滿身汗酸味的中年男人扛著器械,一邊對她們說讓一讓讓一讓,一邊不動聲色地蹭著她們走過,幾個男人蹲在她們腳邊抽菸,閒談間大聲講著髒話,到處都烏煙瘴氣。
劇組的選角導演叫老周,年近四十,頭髮稀拉,忙得滿臉是汗和油光,他接了杜思人的電話,到外圍來接她們,見了她們,先是看看杜思人,又打量林知鵲:「不錯,挺好的,不過這一位好像跟老張給我的照片不太像啊?」沒等她們回答,他又說:「沒關係,比照片上看漂亮多了。今天劇組開工晚了,還沒輪到你們這場,你們先找個地方等著,一會兒叫你們。」他伸手好像想摸摸林知鵲的肩膀,被林知鵲側身躲了開去,他也不多說什麼,走了。
杜思人笑得看不見眼睛:「我得把他說的話原封不動轉達給路小花。」
林知鵲看看放在腳邊的器材箱,上面貼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寫著「《絕地危情》劇組」。
她們又擠出人群,回到酒吧街上。
林知鵲問:「這是什麼戲?主角是誰?」
杜思人也鬧不大明白,「好像是警匪片,男主角是陶立。」
「他啊。他很紅嗎?」
「應該算吧?我媽媽最愛看他了,好多抗日劇里有他。」
2019年,陶立的名聲一塌糊塗,出軌、性侵,醜聞層出不窮。
她們沿著狹窄的酒吧街一路往前走,晚7點,這裡還不算太熱鬧,僅有的人群都在劇組那邊看熱鬧,這一邊就顯得有些冷清。臨近街頭的位置有一家叫Sakura的清吧,杜思人指著櫻花粉色的霓虹招牌說:「這家店是路小花她媽媽開的。」
然後她又轉頭看著對面那家:「這家好像也是,還有那邊連著的那三家KTV,還有……」
林知鵲心想,你直說這條街都是路小花她媽媽的就行了。
Sakura店裡在放周杰倫,吧檯後的年輕服務生正在紙做的菜單上寫些什麼,他抬頭望見杜思人進門,臉上閃過一絲欣喜。他染了一頭半黃不黑的頭髮,鬢角和劉海都留得很長,後腦勺的頭髮用髮膠塗抹成了刺蝟。走近些,林知鵲發現他長得還算清秀,有幾分復古的帥氣,細看還有些眼熟。
他對著杜思人笑,露出一排小而整齊的牙齒,雖然髮型亂七八糟,臉卻是靦腆溫和的樣子。
杜思人叫他:「嗨,陳亦然。」
陳亦然。
林知鵲驚醒。
知名唱作歌手陳亦然。
算算時間,陳亦然還沒有出道。他與杜思人是同一檔選秀節目出道的,他參加的是2007年的男生版本。
杜思人問陳亦然:「趙仟今晚去哪裡了?」
對方搖頭,「我不知道,他沒跟路小花在一起嗎?」
杜思人也搖頭,「我不知道。他們最近吵架了嗎?」
陳亦然有些莫名,「有嗎?」
她們挑選了一張角落裡的桌子坐下,陳亦然給她們倒了兩杯檸檬水,又一溜煙小跑地把桌上菸頭堆積如山的菸灰缸拿去清理。
杜思人巴拉巴拉地告訴林知鵲:趙仟是路小花的男朋友、陳亦然是趙仟的室友、他們都是一個學校同一屆的學生、她和路小花學表演、陳亦然和趙仟學音樂、路小花介紹了陳亦然到店裡來打工……林知鵲一邊聽一邊點點頭,像在聽一個小朋友羅里吧嗦地匯報幼兒園裡的事情。
她瞥見陳亦然站在吧檯後,一直望著她們。
杜思人順著她的目光回過頭去,特別燦爛地沖他笑了一下,陳亦然慌忙低下頭,假意忙別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