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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思人粘著林知鵲坐著,幫她斟酒倒水,所有吃食輪番幫她遞到面前,搞得林知鵲無語,小聲地凶:我有手,我沒醉,我不喝檸檬水!
李淼淼到處喝了一大圈,回到她們這桌,舉杯說:「陳葭同學,」她轉過頭,「還有你們大家,我祝你們,從今天開始,一直紅到八十歲!」
陳葭答:「八十歲太遠了,我三十歲就要退休了,寫不動了。」
李淼淼罵:「說屁話!」
杜思人笑著接過話:「讓她一個人退休好了,我到了八十歲還要跳舞。」
王一苒問:「離你八十歲,還有幾年?」
「五十九年。五十九年零五天。」
盧珊眉毛一挑:「你不會是在提醒我們你快過生日了吧?」
杜思人乖巧答:「嗯,是的。」
眾人馬上稀里嘩啦交杯碰盞,嘴裡喊著啊呀陳葭祝你退休順利、盧珊你今天的眼影怪好看的,權當沒聽見杜思人剛剛說的話,她也不生氣,等大家把戲演完了,又裝作無辜地問:「你們下禮拜都送什麼禮物給我?」
盧珊第一個答:「我公交卡里還有點錢,你拿去刷吧。」陳葭則很認真地說會打電話去電台幫她點一首生日歌。杜思人轉頭來找林知鵲小聲告狀:她們欺負人。一邊撒嬌,一邊偷偷來牽林知鵲放在桌下的手。她的手指溫熱,只小心地輕輕握住她的指腹。
幸好李淼淼再一次舉杯,說:「好吧,那這一杯,我們敬下禮拜的壽星,敬八十歲,敬八十歲還要跳舞,還要唱歌,還要開演唱會!」
林知鵲順理成章地將手抽走,跟著眾人舉起了杯。
為不知是否會來的八十歲。
她一飲而盡,好像這樣,祝酒詞就會成真。
杜思人與其他人笑鬧一番,又湊來她耳邊問她:「那你下禮拜,會送我什麼禮物?」
下個周三,8月31日,杜思人就要滿21歲了。
她側過臉,看杜思人的眼睛,20歲末的,輕易能讓人感受到愛與溫柔的眼睛,今天在車上看了她一路的,就是這樣的眼睛。
她無法回答這樣的眼睛。
若四下無人,倒有其他方式可以回答。
台上有人拿著話筒在喊:「喂!有沒有人跳舞!思人在哪裡?盧珊在哪裡?」
隨後杜思人與盧珊就應著聲被拉上台去了。
林知鵲起身,離開卡座,走出酒吧,獨自往江岸邊走去。
酒吧的隔音倒很好,江仍是靜靜的。
過了這個夜晚,還有太多事情需要想。
她仰起頭,銀杏樹葉此刻是夜的顏色,還沒有半點要變成金黃的意思,日子好快又好慢,八十歲那麼遠,吻卻只是一個瞬間,在瞻前與顧後之間的某一個瞬間。
大概只站了十分鐘,杜思人就跑來了。
「你不是嫌熱,跑出來做什麼?」
她說著話,走過來,很自然地就牽起她的手。
她沒來得及將手藏進兜里。
「看看江,我沒看過。」
「嚴格來說,這是河,錦南河,再往下游,就是錦江,接著是長江,再是東海。」杜思人指著流水的去向。
林知鵲隨口問:「那之後呢?」
「之後就……呃……海之後是什麼來著?」
「海之後還是海,海變成洋流,從這個大洋流到那個大洋,再流回來。」
「哪一天,我們也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看看。」
見她不答,杜思人又問她說:「你明天準備做什麼?用不用工作?小花剛剛打電話給我,說明晚去她家慶功,你也去吧?」
「……你家裡人不是從華東來看你嗎?你不用陪?」
「也不用從早到晚地陪,我哥不要我陪,我侄女的話,我帶她一起就好了。剛剛我爸他們說,明天一早就到酒店來接我。你呢?你要去哪裡?酒店的房間要退掉嗎?要不要來我家住?」
「……」
若要事先對她說出一切,這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明天,天一亮,杜思人回到家裡,就會知道她是誰,可能會陷入震驚、慌亂、無措,這真相根本超出一般人的理解範疇,不給她事先打預防針,而只是莫名其妙地吻她、任她在江邊牽著自己的手,未免太不負責。
她開口說:「明天……」
「嗯?」杜思人轉臉來看她,一邊耐心等她說,一邊十分幼稚地開始前後搖晃牽住的手。
晃來晃去,像江面一樣動搖。
動搖得她最終只說了:「下周你過生日。」
「嗯!」杜思人喜笑顏開。
她說:「到了那天,你可以向我許願。」
若你還想向我許願的話。
說完,她抽回自己的手,若無其事地轉身邁開步伐:「這裡太熱了。」
杜思人本想跟上林知鵲的,但她褲子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她只好掏出來飛快地翻了一遍未讀簡訊——是路小花從早些時候起就不斷地在轟炸她:
你剛剛電話里最後說的什麼???
和誰???
趕緊回復我!!!
你人在哪裡?我馬上去找你!
路小花如此激動,全因慶功宴開始前,杜思人在電話里對她說:「我戀愛了。」
說完這句,杜思人立馬掛了電話,她是故意的,她現在還無法與任何人分享細節與尚未釐清的心情,也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是不是該尋一個獨處的機會,再一次正式地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