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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姐姐好。我不看演出了。我不是她妹妹,我只是她妹妹的同學。不對,是她侄女的同學。」許希男很乖巧地答。
「那你一個人要去哪裡?」
「我要去看我偶像。」
「你偶像?誰呀?」
林知鵲心知是陳葭。
「陳葭,你知道她嗎?她到錦城來了,今天的飛機。剛剛我聽說她就快要到了,所以想去她住的那個酒店等她。」
她裝作驚喜,演技上身,擺出一副追星小女生的樣子:「哦真的啊?我也好喜歡她!」
「真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不過,你是不是要進去看演出?」
林知鵲垂眸看看那束花。
「要不,我們一起看完演出再去?演出很快的,一個多小時就結束了。」
許希男態度堅決:「不行,她經過酒店門口肯定就一小會兒,錯過了就見不到了!姐姐,你去看演出吧,我把地址留給你,你想來的話,再來找我。」
林知鵲瞄一眼牆上杜思人的海報。
杜思人夾著一支煙,歪著嘴角,露出一個全然不似她本人的微笑。
許希男已轉身走出幾步。
2005年的五一假期,許希男與杜之安離家出走,一起去了錦城。許希男身上帶了攢了幾年的壓歲錢,一千多塊,被假冒陳葭粉絲的陌生人騙了個精光。
回華東後,她挨了她爸爸不知道幾頓毒打。
林知鵲至今都記得那段時間許希男臉上身上的傷,還有許希男假扮沒事的咧嘴笑,笑出一排皓齒。
許希男的牙也特別白,因此,她記得尤其清楚。
後來許希男依舊能跑能跳,校運會上報名五個項目,衛冕女子短跑冠軍直到畢業。
林知鵲看著14歲的許希男小小的背影。
這或許並非一件太嚴重的事。
充其量只是成為一個看不見卻永遠存在的傷疤。
充其量只是成為一次無意義的奔赴,一次信任的崩塌,儘管殘酷,然而那與漫長人生中的許多次也並無二致。
她扭頭再看一眼海報上這位見義勇為良好市民。
然後,她終於叫住了年輕的好友:「欸,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第47章 11-6
錦城的日照遠不及廣州的毒辣。飛機落地、滑輪撞擊跑道時,陳葭的心臟也跟著顛了一下。她第一次坐飛機,唯二的行李只有一隻舊箱子與一個吉他包,她身邊坐著另外兩位廣州三甲選手,她們二位一路嘁嘁喳喳,陳葭倒是全程無話,靜靜看了一路高空的雲。
她很喜歡飛機起飛時身體離心的失重感。
到達時,竟有大概二十幾位歌迷在機場等她,她有些不太習慣,但面上仍然保持平靜,那些陌生的女孩喊她,喊陳葭加油,舉著手機、相機,拍照聲此起彼伏,圍在她身邊送她一直到出口,公司派來接她們的車在這裡等。
她抿嘴微笑,對她們招招手。
聽說她們自稱叫「伊人」。
她坦然接受了她們的喜愛。
車子在寬闊的機場路上行駛,她給李淼淼發簡訊:我到了。
李淼淼回覆:我知道。
看來是還在生氣。
聽說李淼淼人在鄭州,正在籌備那邊的決賽。
自那日的口角之後,她與李淼淼再沒正經說上過話。李淼淼行程忙碌,比賽錄製的時候,倒是短暫來過,只在台下看了一會兒,她奪冠下台後,已經找不見她了。
車子駛進城區,陳葭微眯起狹長的近視眼,逐一地看途經街邊店的招牌,這是她習以為常的觀察世界的姿態。
這座城市看起來脾性溫和,滋養不出什麼野心家。
她是為全國冠軍而來的。
*
「你確定是這裡?」
林知鵲抱著胳膊,陪許希男等在某家賓館門口。這棟建築,在她眼裡充其量算是個經濟型酒店。
不知許希男是從哪裡得來的小道消息,她們到的時候,已經另有幾個粉絲在等了。那幾個年輕女孩在議論:「早知道去機場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住在這邊。」
許希男幫林知鵲抱著那束粉色玫瑰,言之鑿鑿,說是粉絲會的姐姐告訴她的「內部消息」。內部消息不是白得的,她應承帶陳葭的簽名回去,杜之安借給她一隻小靈通手機,她就靠著這台小靈通與粉絲會聯繫。
賓館距離電視台大樓很近,離藝術學院也不算遠,若陳葭早一些到,她們還能趕上畢業演出的最後一幕。
許希男聞一聞那束玫瑰,問她:「姐姐,你不是班導員嗎?那麼多人參加演出,你就準備一束花啊?」
「那不然呢?我又不是蜈蚣,買那麼多束花也抱不過來啊。」
林知鵲留心,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們附近多了一個一直在四處徘徊的男人,他幾次與許希男對上視線,似乎都準備走過來搭話,但目光一轉,察覺林知鵲站在一旁冷冰冰地審視他,便又作罷。那個男人又溜達了一陣,終於走向另外幾個粉絲姑娘,林知鵲隱約聽見他在說:要不要加入官方後援會?我是節目的編導……
他與她們聊了一會兒,便帶著她們往電視台的方向走,說是陳葭正在那邊錄製採訪,可以帶她們去見她,以後還會有更多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許希男也豎起了耳朵在聽,眼巴巴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她也想跟著去,無奈被林知鵲制止,林知鵲說:官方後援會還差這幾個人嗎?無端端到酒店門口來拉人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