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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瀾最中意的選手是方言,方言唱《眼淚》時,林瀾說,這才多是女孩子最好的樣子。還是阿拉江南女子有身段有氣質。
林嘉嘉唱《Loving You》唱到破音時,林瀾又點評,她作撒選這麼一首歌?唱都唱不上去。
林知鵲全程無語,她在林嘉嘉身上看到壯士斷腕般的決絕。靜靜聽完全曲,她小聲答她媽媽:「她想跟別人不一樣。」
林瀾聽了,摸摸她還有些低熱的額頭,問:「你是不是也想跟別人不一樣?你們這代人,恨不得個個都與眾不同,是不是?」
「……媽,你說這話好奇怪。那你幹什麼改名字?」
「我哪有改名字?」
「你別騙我,我見過你身份證,林蘭,明明就是蘭花的蘭。你簽字,簽什麼波瀾的瀾。」
她媽媽不好意思地笑:「鬼靈精。還不是你爸爸當時說這個字土氣,我覺得也是的,蘭啊娟啊的,我們鎮上好多人都是這幾個字。當時也傻,覺得配不上他一樣,他畢竟是大學生啊,前途無量,我差點連中學都讀不完,還在鎮上工廠上班,他來我們廠里,說是社會實踐,做什麼田野調查……」
「……別告訴我這些。」
她決不能允許,讓她痛苦的根源,竟是這麼的有細枝末節,盤根交錯地深植在孕育她人生的地底。這就叫什麼愛嗎,像她媽媽甘願丟掉自己的名字和人生,像許希男冒著大雨來為杜之安送生日祝福,樁樁件件都無聊透頂。
林瀾摩挲著她的頭髮,母女倆沉默地看完大半場節目。
杜思人依舊吵鬧,一大堆伴舞在台上陪她發瘋,輪到她出場時,林知鵲乾脆閉上眼。
然後是最後的PK,方言和林嘉嘉,林嘉嘉慘敗。
拼命想要彰顯自己特別,拼命到丟了自己,卻還是得不到更多偏愛。
林嘉嘉一滴淚都沒有掉,一直微笑著。
林知鵲小聲說:「媽,我們搬走吧。」
林瀾的身子僵了半秒。
「可以嗎?我們搬走。搬回你老家,更遠的地方也可以,去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方言在台上哭得梨花帶雨,所有選手一起上台,電視上的場面短暫失控,混亂又悲傷。林知鵲無法入戲,她想,好奇怪,為什麼眼淚也像是勝利者的專屬?
林嘉嘉強顏歡笑,正在發表感言,台下為她加油的呼喊一浪又一浪,方言在鏡頭的角落中哭倒在杜思人的懷裡。
林瀾摩挲著她的頭髮,一直不答她。
*
朱鶴已從華東回到錦城,此刻,與林知鵲一起站在台側,看著台上的這齣青春悲喜劇。如她所願,今天的節目也是戲劇性十足。
陳亦然在伴奏席上,一直試圖引起朱鶴的注意,似乎想與她打招呼。
朱鶴假裝沒看見。
林知鵲在一旁看得十分明晰。
欲擒故縱的推拉把戲。
台上在哭,台下也在哭,只有林嘉嘉一個人在笑。
朱鶴側過頭與她說:「對了,你上次跟我說那個話題點,叫什麼來著?炒cp?我覺得不錯啊。似有若無的情愫是最有意思的。嗯?陳葭人呢?怎麼不在台上?」
「陳葭身體還沒好,三水帶她去複診,然後直接回去休息。」
事實上,早在陳葭的晉級結果出來時,她們就已經走了。
朱鶴哼一聲:「這就叫保護過度。我覺得王道couple什麼的,可以有很多對嘛,越紛繁,越精彩。你看,思人跟方言是不是也不錯?」
林知鵲當然看見了。杜思人擁抱著正在哭泣的方言。
她清楚那是一個毫無曖昧情愫的擁抱。
現場太吵,難免讓她覺得胸悶。
她不後悔自己做出的任何決定與說出的任何話,她不屬於這裡,更不可能在這裡談愛這種虛無的事。
她難以承認,當她說,怎麼可能,是疑問而非陳述,這非她原本作風,是她剎那間有所動搖的證據。
舞台邊沿噴射出送別的花火。全國賽八進六結束了。
雨停了。七月末,夏天還很漫長。
第66章 16-1
陶樂心把下巴嗑在桌上,眼睛盯著電腦屏幕,沒有太多平仄變化的窄窄的廣東腔拖著長長的尾音:「我幹嘛非要和你一組?」
杜思人坐在房間裡的沙發上,笑答:「我哪裡不好了?」
陶樂心別過臉,撅起嘴哼了一聲。
難搞的小孩。
八進六的直播信號剛剛切斷,哭花掉的妝容還沒來得及補,她們便集體接到六進五的賽制通知,三組對抗的合作賽,分組名單清清楚楚寫在賽制下方,同組兩個人的命運息息相關,同榮同損。
陳葭擦著剛剛洗過的頭髮走過陶樂心身後,瞥了一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
「你在看什麼?」她一邊問,一邊在杜思人身旁坐下。
陶樂心答:「小說。」
「什么小說?我以為你不愛看書。」
「這個小說講方言是你們倆之間的第三者,現在寫到你很傷心,正在質問思人對你到底有沒有動過心,為什麼要抱方言。」
陳葭和杜思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陳葭扭頭看杜思人。
思人:「對不起老公,是她先動手的。」
陳葭:「……然後呢?後面什麼劇情?」
陶樂心:「然後你們接吻了,海鹽味的鹹鹹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