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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葭遞給林知鵲看。
「這是你送給我的那束花。」
林知鵲足足回憶了好幾秒。
她略過那個書籤,掃了幾眼本子上的歌詞和旋律。
「這是你周五要唱的歌。」
「嗯,不過,今天老師勸我換一首。」
林知鵲篤定地說:「不換。」
「嗯?」
「這首歌好聽,會有很多人喜歡的。」
「你光用看的就知道了?」
「我有預感。」
陳葭笑,她十分贊同林知鵲的想法。
「你剛剛說,人總要有一樣決不放棄的東西。」
「嗯。」
「那你的是什麼?」
林知鵲端起她的咖啡,笑眯眯地說:「我哄她玩的。」
陳葭鼻子發癢,打了個噴嚏。
*
會議室的門打開,方言抬頭,杜思人正從裡面走出來。
她笑容溫和,握了握她的肩膀:「到你了。」
方言起身,兩個人擦肩,她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了杜思人的衣袖。
「你去哪裡?練習室嗎?」
「嗯。」杜思人望過來,好像只端詳一眼便明了她的心思,「怎麼了?要我等你嗎?」
「……你忙不忙?」
她仍覺得無法開口求救,那無處安放的窘迫心情。
杜思人沒有答她,直接在門口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我等你。你去吧。」
方言無聲地長出一口氣。杜思人實在是個能夠令人感到安心的夥伴。
會議簡短順利,音樂老師對她目前的練習狀況十分滿意,只勸她注意休息,不要整日緊繃著神經。
方言與杜思人一起離開,她們沒有去練習室。電視台的二樓除去咖啡廳,便是一整個空曠的大堂,落地玻璃幕牆蔓延成長長的弧形牆壁,大雨傾盆,將玻璃抹成琉璃,可惜沒有光,灰濛濛的一片。她們便站在落地窗邊看這始終不停的雨。
方言與杜思人述說賓館咖啡廳里發生的事情,說近來林嘉嘉對她的敵意,說畢感嘆一句:「不知鳥小姐會不會覺得為難?」
杜思人說:「她不會。她會處理好的,你放心。」
「我和嘉嘉,真的很像嗎?」
「不像啊。」
「哪裡不像?大家都說像。」
杜思人笑說:「就因為你們都長得漂亮,都愛穿裙子,上學的時候都當班幹部,就像了嗎?」
「你避重就輕。」
「避重就輕的才不是我。你每天早睡早起,我們叫你吃宵夜你也不來,你還挑食得要命,天天說這個油膩那個不健康的,每天吃飯要花半個小時挑掉蔥和香菜,嘉嘉比你有意思多了。我看你這人也沒什麼生活常識,洗衣服不知道深淺要分開,陶樂心說她胃疼,你居然叫她喝了板藍根早點睡。你知道嗎?嘉嘉的藥箱裡什麼都有,嘉嘉記性也好,每次訂餐都是她去,幾份辣的不辣的,還有你的那份不要蔥和香菜。嘉嘉的包里永遠有止血膠布和衛生巾,下雨天她還會多帶一把傘,你有嗎?」
方言啞然。杜思人在批判她是一個形式大過實際的千金小姐。
「……你好狠。」
杜思人露出好看的笑容。
「所以,你也沒必要因為贏了她一次而覺得有什麼負擔,你輸給她的地方多了。如果觀眾要簡單粗暴地把你們劃成一類人,那嘉嘉也應該可以有不服的權利。」
方言不服:「我輸的地方有那麼多嗎?」
「有啊。」
「去死吧你。」
杜思人傻兮兮地將額頭抵在玻璃上,盯著流淌的雨水,幾乎要盯成鬥雞眼。
「如果是你呢?如果是你,贏了二十幾年,忽然有人說你的這二十幾年只是另一個人的殘次版復刻,你會怎麼樣?」
方言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杜思人說:「所以,你什麼都不用做,她只是在和她自己較勁。」
方言看著杜思人的側臉。
「剛認識的時候,我以為你是神經很粗的那種樂天派。」
杜思人笑:「我是神經很細的那種樂天派。」
*
天空始終是灰的,正午與傍晚也沒什麼不同。
賓館咖啡廳的冷氣凜冽,林知鵲裹著那件杜思人的襯衫,在靠窗的商務座坐了一整天。這是咖啡廳里唯一有網線接入的位置。
臨近黑夜,李淼淼來了,坐在她對面,正在篩檢選手們收到的信。
林知鵲輕飄飄指責李淼淼:「你在侵犯她們的隱私。」
「好嚴重的指控。這些信本來就不是寫給她們本人的嘛,只是寫給觀眾們幻想出來的人而已。」
林知鵲笑而不語,半是贊成,半是不在乎。
李淼淼將信分成兩沓,可以交給選手的與擅自扣下的。
林知鵲伸了個懶腰,目光瞥向窗外,一把深藍色的大傘遮著兩個人,走近大門,傘收束起來,方言率先從傘下跑進遮雨的門廊,收傘的那個則是杜思人。
半分鐘後,她的手機收到一條來自杜思人的簡訊:
「請問,有沒有人在為了工作傷神?」
她看畢便隨手一丟,手機落進坐墊與沙發後背間的縫隙。
不回。
傷什麼神,林嘉嘉都被她打發走半個下午了,還關心個什麼勁。
李淼淼將一封信單獨放置在角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