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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小命怎麼辦?小命難保。」
杜思人垂下頭,把額頭抵在她的肩上,「我的小命就交到你手裡了,你務必要幫我保住。」
「我是誰啊?」
「你是我的女朋友。」
「嗯,女朋友只負責跟你談戀愛,不負責當你的保鏢。」
「那好。」她挨得更緊些擁抱她。
她們無所畏懼,即便命運會化作一把懸在頭頂的刀。
*
有時候,命運也會像一顆暗雷,或是一張悄無聲息的網,等著自頭頂落下,將某些人困在一起。
十六歲的林知鵲在歷史課上打瞌睡時,仍渾然不覺頭頂的這張網。
歷史老師拖沓的聲音自音質粗礪的擴音設備中傳出來,漂浮在她瞌睡的上空,變成一行又一行苦口婆心的烏鴉,不斷盤旋著:「同學們呢,不要因為選了理科,就看不上歷史課了,明年的會考還要考的……」
烏鴉越飛越近,越飛越近……
好脾氣的歷史老師拿著講義走過她身邊,終於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她驚得立刻坐起身來,用力揉揉惺忪的眼睛。
窗外樓下的操場上傳來一聲遙遠的短哨。
她扭頭望去,看見許希男在塑膠跑道上起跑,一秒,又一聲壓得很輕的長哨。
在十月秋風中穿著短袖短褲的少女剛跑出幾步便減速,停下來,回過頭。一旁的體育老師似乎在責罵她的起跑。
市田徑隊的招新選拔又一次臨近,近來,每天下午的最末一節課,許希男都會準時出現在操場的跑道上。
之所以說「又一次」,是因為這已經是許希男第三次參加選拔了。如果這次落選,那就是第三次落選。
短哨與長哨來回交替,許希男就這樣來來回回不停起跑。一直到隔壁班老師推開窗戶大喊:「喂!樓下的高老師呀!你們這樣子我們要不要上課啦?還有隔壁2班,級長都說不要用擴音器了,行行好呀!」
體育老師連連對著樓上打手勢哈腰表示抱歉,然後一甩手,訓了許希男幾句,氣沖沖轉身走了。
教室的窗戶敞著半邊,忽然吹進來一陣好涼的風,林知鵲聽見後側傳來噓聲,扭過頭去,是坐在那邊的女同學示意她幫忙把窗戶關上。
她便起身去拉窗,又看了一眼還在跑道上獨自練習的許希男,這麼遠望去細細一長條,露著胳膊腿。
下課鈴一響,林知鵲便扯上書包,全班第一個離開了教室。隔壁班的男班長見她走過窗邊,急忙起身來叫她:「欸,知鵲,你今天那麼早?我們今天也一起走吧?」他身後滿教室的同學都開始起鬨。她頭也不回:「今天有事,你自己走吧!」
她飛快下樓,還順便繞道,在學校食堂的小賣部買了兩聽冰可樂。
許希男見她來,咧嘴傻笑。然後,兩個人一起坐在跑道邊的階梯席上,邊喝可樂,邊看晚霞。
「國慶七天都幹嘛了?」
許希男晃晃髒兮兮的跑步鞋,「沒幹嘛,練習啊。練不好。」她望著天,忽然嘆了口氣。
「放假還練?」
「當然要練啊。都高二了。要是不當運動員,就得收心考大學了。」
操場上開始有男同學來打籃球,在她們面前裝模作樣地耍帥,結果連著幾次投籃都只砸中籃板,噓聲一片。
許希男望向樓上,「你們班今天放學這麼早。」她又逐個看看那幫打籃球的男生,「這幫人都是哪個班的?3班……還有7班?」
學生們陸續自教學樓里魚貫而出。
「別看了。文科班天天都拖堂。反正早晚會下來的。」
許希男不好意思地扭過臉去。
林知鵲知道她在等杜之安。
不知什麼時候起,她們對許希男喜歡杜之安這件事心照不宣了起來,儘管許希男從來沒有承認過。
放學鈴聲響過四十五分鐘,杜之安才背著書包自教學樓里出來,不是一個人,她身邊還有一個高大的男孩,她一邊走,一邊側著臉耐心聽他說話,步伐又慢又輕,腦後的馬尾辮隨著她的步伐微微一動,再一動。
那男孩將寬大的手掌攤到她面前,在上面用手指畫著些什麼給她看,她被逗笑了,仰頭去看他,兩個人其樂融融。
而有人則暗自神傷。
林知鵲瞄一眼許希男,「那男的叫什麼來著?高三的?管弦樂團那個?高三這麼閒嗎?」
「陳也平。拉小提琴的。他好像要考藝考吧,高三的晚自習他也不用上,天天約之安出去玩。」
「也平?哪個也,哪個平?」
希男不悅道:「之乎者也的也,平安的平!都是因為樂團那些碎嘴子,說什麼他倆的名字天造地設,要不他倆也不會越走越近……」
「那他倆在一起了嗎?」
「不知道!」許希男似乎有些賭氣,她抱住膝蓋不去看有說有笑的那兩個人,忽然又小聲說了一句:「要是我的名字也好聽一點就好了。」
林知鵲沒有出聲。
她隱隱能夠理解許希男幼稚的怨憤。
偏偏是在名字這件事上也輸掉了。
杜之安與那男生就快走到校門口,忽然兩個人默契地分開,男生放慢腳步,兩個人頗隔了幾米遠,一前一後地出了校門。
林知鵲嘁一聲,「遮遮掩掩的。」
「那當然要遮掩!萬一被你爸的司機看到了,去打小報告,怎麼辦?」許希男趕忙維護杜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