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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再走到那個拐角時,已有另一個人給那個小女孩遞過紙巾了。
那人無措地站在一旁,一頭挑染了黃色發尾的短碎發,一雙長而俊秀的丹鳳眼,兩隻手插進口袋裡,又好像覺得不太好,拿出來,一邊揪著另一邊的衣袖。
杜思人當然認得這人就是陳葭。
她們對視一眼。
小女孩許是覺得圍觀者眾,難為情,站起身來,一邊抹淚,一邊朝著走廊的另一頭跑掉了。
她們雙雙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又對視了一眼。
杜思人本想說一聲嗨,但不知怎的,氛圍尷尬得奇怪,她感覺到陳葭那雙狐狸眼在審視著自己,那目光已隱去鋒芒,但仍非那麼善意。
更奇怪的是,她察覺自己也報以同樣的目光。
陳葭打破了沉默:「你……發聲的位置不太對。」
「什麼?」
「剛剛唱歌的時候。」
杜思人疑惑,扭頭看了一眼演播廳的方向。
「不是,你跳舞時候的發聲倒是對的。但你剛剛在走廊上唱的時候,發聲的位置不太對。很奇怪。」
杜思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五線譜紙。
「你一直站在這裡?」
「沒,剛剛站在那邊。」陳葭指指走廊上的另一處盲點。
那你幹嘛一直不給她遞紙?
杜思人沒有問出口。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
「你是說用氣發聲?」
表演系的專業課也是有發聲練習的,主要適用於劇場演出,她倒從沒想過用來唱歌,或是說,她不習慣那樣唱歌。
陳葭點頭。
杜思人照著譜上的歌詞,嘗試著唱:心裡有好多的夢想,未來正要開始閃閃發亮。
陳葭像鼓勵一樣地再次點點頭。
杜思人接著唱:就算天再高那又怎樣,踮起腳尖,就更靠近陽光。
陳葭小聲地合:
許下我第一千零一個願望,有一天幸福總會聽我的話。
不怕要多少時間多少代價,青春是我的籌碼。
沒有到不了的地方。
杜思人咧嘴笑:「唱錯詞了。」
陳葭也笑。
她淡淡地說:「明天加油。」
「嗯。」杜思人點點頭,又複述一遍剛剛的歌詞:「沒有到不了的地方。」
她們誰也沒有向誰自我介紹,但仿佛已認識了許久一般。
方才冰封一樣的奇怪氛圍頃刻消散,只餘下兩張同樣年輕的笑臉。
*
臨近盛夏,學生們紛紛換上清爽的短袖校服,放學光景,校道上一片青春洋溢,少女穿過人群,追上另一個少女。
許希男喊:「欸!林知鵲!」
林知鵲回頭。
許希男背著書包,與她並肩走。
「明天晚上你們家又有家宴?」
「什麼家宴?」
「杜家家宴咯。」
許希男的頭髮剪短了不少,綁起一根短而活潑的馬尾,一邊走,一邊微微跳動。
「你怎麼知道的?」
「杜之安今天奇奇怪怪,忽然約全班同學去她家聚會,明天晚上。我猜,肯定是你要去。」
「……那你跟我通風報信,你不怕她罵你。」
看來杜之安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有什麼,我們都是伊人,我當然得幫你。明天晚上播錦城二十進十,聽說陳葭也在,當大眾評審。你也去的話,我們正好在她家一起看。」
「哦,她姑姑還沒被淘汰嗎?」
「應該沒有吧?要是被淘汰了,她幹嘛這麼大張旗鼓的?」
許希男轉過她別在胸前的校卡,將角度細心調整好,好讓卡套背面裝著的陳葭的簽名可以露出來。
自她從錦城回來,便天天拿出來自我陶醉。
這段日子以來,杜慎每隔一周便叫林知鵲去杜家吃飯,餐桌上,林知鵲不是與杜慎劍拔弩張,就是與杜之安互相尖言刻語,後來她索性破罐破摔,杜慎既覺得這樣合意,偏要叫她過去讓她難堪,那她也不必假裝乖乖女,杜慎叫她她便去,次次都鬧得杜家雞犬不寧。
待她長大後才明白,杜慎叫她去,並非是真的嚮往什麼闔家團圓、繞於膝下,而是要向全家人宣告,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他想怎樣就怎樣,不必顧及任何人的感受,隨時可以叫一個根本不受歡迎的人來家裡吃飯。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白白做了他許多年傷人的利刃。
許希男在她耳邊說:「你要是覺得尷尬,就不要去了。」
林知鵲負氣地答:「幹嘛不去?明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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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下周一是大年夜,所以下周的更新時間會稍稍推遲到周二與周五。
提前祝讀到了這裡的你新年快樂!
以及,萬分感謝!
第49章 12-2
林知鵲將一盤亞視劇集《我和春天有個約會》放在收銀台上,對地下商場音像店的老闆說:「你好,還碟。」
前不久她在店裡閒逛,看見這部戲的名字眼熟,便租了一套。
拖拖拉拉幾個禮拜看完,眼淚偷偷掉了幾次。還算有點意思吧,她想。
她走出音像店,又在隔壁的飾品店買了一對與陳葭的那對一模一樣的骷髏頭耳釘,當場便換上,戴著到杜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