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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鵲,你是不是以為我現在不敢打你了?」
林知鵲才止住了眼淚,有氣無力地斜睨杜之安一眼,幾乎是憑著本能在刻薄道:「你是大家閨秀,大家閨秀,還和我這種瘋女人計較。」
杜之安嘆氣:「你到底來幹什麼的?我幫你叫個車,送你回家。」
「我見到杜思人了。」她失神地看著前方。
「……什麼?」
「你相信嗎?我見到她了。」林知鵲轉過眼,努力定下神來,看著杜之安。
「……看來精神科也救不了你了。要不,爸爸在這方面有幾個相熟的大師,讓他帶你去鄉下或者去廟裡看看吧。」
林知鵲忽然不耐煩起來,她就知道杜之安這種無趣呆板的人是不會信的,但也正因為杜之安的不信,她恍惚了一天的心神終於找回些這世界的實感,她拽過茶几上的藤編紙巾盒,猛抽幾張,擦擦臉上的淚漬,又擦嘴唇,紙上一下暈了一點鮮紅。
在旁人看來,她此刻的一言一行,估計真是像個女瘋子。
「總之,你先告訴我,2011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像是已恢復了理智。
杜之安交叉著雙臂,「虧你還記得是2011年。就算你沒心沒肺到什麼都忘了,你上網搜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到底回不回答我?我可是瘋的,你不怕我把你的法國手工地毯一把火燒了?」
她不想上網搜索。她不敢。如果是聽杜之安這個可惡女子說出來,也許反而好受些。
「你從錦城跑回來,大半夜跑到我家,不會就是來問這個吧?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喝多了,我失心瘋了,我鬼上身了,你信哪個?」
杜之安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
「我都信,我看三者都是真的。還是你這次去錦城,聽說了什麼那年的事?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我先問的還是你先問的?」
杜之安語塞,二人對視,良久,她終於輕聲說:「我只說一次,你別再逼我說。那天風大,還下雪,姑姑不小心從半山崖掉下去了。那天是2011年11月29日。」
11月底。是了。那是個冬天。
半山崖失足。這個說法她好像也有些印象。
林知鵲緊緊揪住身旁抱枕邊沿的須穗,她想閉上眼睛,但她強迫自己追問下去。
「半山崖?哪裡的半山崖?下雪天,她在山上幹什麼?」
「是去拍戲。那天天氣不好,本來不應該開工的,但劇組說什麼預算不夠了,什麼其他主演沒有時間了,急著要拍完,是偷偷上的山。天氣太差,連專業替身都毀約跑了,那場戲靠近崖邊,本來是有防護措施的,一開始只是在試戲,離崖邊還有一段距離,她的威亞沒調好就被導演喊過去試,結果忽然颳大風……」杜之安開始哽咽,「冬天的山風有多大,吹得器械側翻,不知道什麼東西撞了她,她一下就滑出去了……」
林知鵲的呼吸隨著杜之安的一字一句漸漸收緊,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她揪著抱枕的手,指尖陷入手心,幾乎都要剮出血,她毫無知覺。
杜之安說:「就是離錦城很近那座雪山,姑娘山。」
林知鵲猛一抬手,將那個靠枕往前擲去,靠枕直直飛過客廳,砸在電視機上。
「狗屁劇組!狗屁替身!狗屁威亞!狗屁導演!狗屁的姑娘山!」她一邊聲音顫抖地罵,一邊把持不住地用力捶打沙發。「那後來呢?這狗屁劇組怎麼交代?」她轉過頭,眼神兇狠得嚇了杜之安一跳。
「後來……後來就賠了點錢……唉,其實那部戲……也過去了那麼久……總之,後來,爺爺就搬回那套老房子去住了。這個你估計不知道吧?其實那套房子早就說要賣掉,2006年姑姑就在錦城給爺爺奶奶買了新房子了。一直到姑姑沒了,才知道原來她一直沒賣掉,她自己還偶爾回去住幾天,她的助理跟爺爺奶奶說,是姑姑有時狀態不好,想一個人呆著……可能娛樂圈真的是個很糟糕的地方……」
林知鵲已完全聽不進杜之安長篇累牘的述說,她暴跳如雷:「賠了點錢?我要他們償命!哪個導演?」她站起身來,又一路踩過地毯乾淨的另一邊,在房子裡到處走來走去。
杜之安抓狂:「你到底幹什麼?你真的精神有問題!你進廚房幹什麼?你不會要拿刀吧?」
林知鵲走到廚房水槽邊,大口喘氣。
刀具就掛在她視線所及之處。
方才有一瞬間,她不是沒有想過的。她本就是個狂妄過頭的暴脾氣。
她打開水龍頭,水流嘩啦啦沖泄而下。
她彎身去,鞠水往自己的臉上潑,使勁拍著自己的臉。
杜之安跟了進來。
林知鵲直起腰,臭著臉,轉身走到冰箱旁。
「喂,你怎麼連水龍頭都不關啊?」杜之安跟在她身後,自己擰上了嘩嘩流著的水龍頭。
林知鵲打開冰箱。
「你開我冰箱幹什麼?拜託,你別把這兒當自己家了。」
林知鵲將冰箱裡的東西逐一環視一番,果然全是些什麼有機果蔬、進口飲品。冰箱側門有一瓶空了一小半的威士忌,她拎住瓶頸將酒瓶子拿出來,摔上冰箱門就走。
「別拿我的東西!」
她拎著酒徑直從杜之安身邊走過。
「有杯子嗎?算了,不用拿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