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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犬曾經握慣了槍的手,因為脫力而抖得厲害。
埃蘭斯諾終於微微彎腰,接了過來。
康犬的眼睛像是最後跳躍的星火,亮了一下,就頃刻熄滅,手重重地墜在泥水裡。
他曾『死於』背叛,最終死於忠誠。
「副官。」
埃蘭斯諾用最平常的語氣說了一句。
聶涼沒有應聲,他知道這聲副官喊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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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傑這邊的飛艦也已經被擊毀三艘,剩餘一艘裡面是那批孩子,另一艘保護。
他誘使萊特撞上山體,就打開艙門,喊道:「老師!撤退!」
「所有人都上來!第二軍團在東南的援軍快到了!」
再不走,時間就來不及了。
飛艦壓低,狂風捲地而起,現在不是探究的時候,蘭遐壓下眼中的波瀾,眸色沉沉,抓住守冰:「走!」
守冰望著那個義無反顧救下埃蘭斯諾的男人,眼眶發紅,啞聲道:「犬叔……把犬叔帶回來……」
話音未落,就見埃蘭斯諾蹲下,一手拽起康犬的衣領,眼也不抬,往他們這個方向狠狠一拋。
「帶走,我這裡沒地方埋他。」
身體還是溫熱的,守冰接住,被撞的一個踉蹌,他憤而望向埃蘭斯諾:「你——」
阿爾傑:「快走!」
蘭遐最後回頭看了埃蘭斯諾一眼,然後帶著其餘還存活的人,一起上了飛艦。
「別讓西北星域的這幫傢伙離開!」
「追上去!」
「上將怎麼不出手啊……」
「援軍就快到了!衝上去就是立功!」
高高低低的嘈雜聲,不少士兵直接追上去,甚至有人架起炮膛,打算將飛艦轟下來。
埃蘭斯諾側了側頭。
下一秒,瞬移至最前方。
金色精神力鋪天蓋地,強行擋住了所有追擊曦光的火力。
恐怖的能量波動把埃蘭斯諾反震百米,撞在山體上,他面無表情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感覺不到疼一樣,躍到地面。
手中莫洛凱旋之劍的寒光,終於第一次指向聯邦。
在士兵驚駭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剩下所有的精神力一起斬出——
在無數湮滅在金光里的慘叫聲中,地面轟隆裂開一道深長的溝壑。
宛如十四歲那年人生的斷層。
聯邦第一次嘗到『活體武器』失控時的殺傷力。
士兵沒有死完。
埃蘭斯諾身體一軟,倒了下去,聶涼扶住他,低聲道:「上將,您休息,其他交給我。」
埃蘭斯諾意識模糊,回頭看了一眼曦光飛艦離開的方向。
已經很遠了。
不會有人擋他們的路。
……
十分鐘後。
聶涼滿身血腥味,進了一個隱蔽的擋雨山洞,蹲下來。
「上將,我回來了,第二軍團的援軍一會就到,外面我已經處理乾淨了,不會被他們發現的。」
「待會援軍一到,我們就能離開,第一軍團那邊也已經通知過了。」
埃蘭斯諾安靜幾秒,才啞聲道:「我記得……你身上有不少飛刃和匕首。」
「給我一個。」
聶涼拿出一柄飛刃,擦乾淨遞過去。
埃蘭斯諾一點遲疑也沒有,接過來就往自己眼睛上剜去。
「上將!」
聶涼瞳孔驟縮,猛地抬手打飛。
飛刃叮噹落在遠處。
他握著埃蘭斯諾的手腕,攥的死緊:「上將你幹什麼?!」
[你的眼睛很好看,只是長在你的臉上,它就顯得血腥和骯髒。]
[你配不上它。]
埃蘭斯諾怔怔看著自己的手,許久,往後一靠:「……我都想起來了。」
聶涼:「……什麼?」
「十四歲之前的記憶,」埃蘭斯諾說,「他喊一聲我的名字,我就都想起來了。」
「我讓他失望了……」
「我做了那麼多壞事。」
「剛才就殺了很多人……」
他變成這個樣子,哥哥沒有忘記他,只是認不出來他。
只是認不出來。
騙子。
笨蛋哥哥。
不過是一場持續時間久一點的捉迷藏,就找不到他了。
當時現場太混亂,聶涼不知道埃蘭斯諾身邊具體發生了什麼,他一邊暗罵藍州河不靠譜,這麼久了爬蟲還沒有消息,一邊低聲問:「他是誰?在曦光的飛艦上嗎?」
康犬?那個突然爆發精神力的小子?曦光首領?還是……蘭遐?
蘭遐。
埃蘭斯諾。
想不出頭緒,聶涼皺眉,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鬆開埃蘭斯諾的手腕。
他能感覺到上將現在的精神狀況不太穩定,剛才上將想挖下來自己眼睛的動作把他驚出一身冷汗。
上將是S級進化者,他很容易制不住,一鬆手,怕這人真的把眼睛挖下來。
就算是恢復記憶,怎麼會有人挖自己的眼睛。
埃蘭斯諾:「鬆開。」
聶涼:「上將……」
埃蘭斯諾看過來。
所有的事情於今天一天內爆發,他所有的反應都近乎木然。
聶涼被這個眼神看的心中一窒,緩緩鬆了。
他手套上有血跡,沾到了埃蘭斯諾蒼白的手腕上,攥的力氣有點大了,留下了血色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