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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想吃。」
「我要了菜, 就等你醒了, 」仇澈端著托盤進來, 上頭放著四個小菜兩壺酒兩碗甜羹, 他擺在桌子上, 「不吃點嗎?」
連慎微揚唇:「陪你倒也無妨。」
雖然沒怎麼吃東西,不過連慎微覺得自己比剛醒那會好了點,起碼有下床的力氣了。
衣服是新備好的,是他平時慣常黑色樣式,布料偏厚,邊角繡著紅金色暗紋。
沒束髮也沒系腰封,連慎微很隨意的坐到仇澈對面,吩咐道:「明燭,把窗戶打開吧。」
明燭應下,窗戶推開之後,六月的晚風吹了進來,把波光粼粼的河面晃動的河燈、拱橋彎彎、高樓檐角、遊人如織的熱鬧,一同送進眼底。
繁華如夢,恰是金陵。
明燭還記得之前主子說冷,就拿了件披風給連慎微披上。
連慎微拿起酒壺,聞了一下,「鳳凰台的酒?」
仇澈:「嗯,前段時間出的新酒,月桂晚霜。」
「三年月下摘桂,取北方深秋白霜,釀製後再深埋五年,得一壇。」
「好雅致的名字,」連慎微少年時好美酒,來了興致,抬手倒了一杯,酒香甘冽,桂花香中裹著寒意,在此時節喝再合適不過。
「鳳凰台的酒最得我心意。」
剛倒好,酒杯連同他手邊的酒壺,一同被仇澈拿走,冷麵劍客把酒和菜挪到自己面前。
而甜羹則放在了連慎微前面,分得清清楚楚。
仇澈:「沒讓你喝,這才是你的。」
連慎微:「……」
更想喝了。
「仇澈,」他斟酌著要怎麼說。
仇澈眸色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後拿起根沒用過的筷子,在酒杯里蘸了一下,擱在連慎微甜羹的碗上。
連慎微眼中疑惑。
仇澈言簡意賅道:「你可以舔舔。」
連慎微:「…………」
他靜了片刻,禮貌笑笑:「多謝仇兄,甜羹就很好。」
仇澈不以為意,吹著風慢慢吃著,「你明天真不去?」
連慎微:「嗯。」
「璟決會去,如果撞上了我,也不好解釋。他不知道從前發生的事,但總歸體內流著連家的血,無論如何,他都該去看看阿姐。而且,他去比我去,要名正言順的多。」
仇澈:「外人只能在外莊祭奠。」
連慎微:「所以我想你幫個忙,帶他去內莊。內莊的雪輕亭前是祠堂,除了祠堂,亭子北邊的地下有個寒殿,我想……」
「不是說想忘了浮渡山莊嗎,」仇澈淡淡道,「十年沒去,裡面的布局你倒是清清楚楚。」
連慎微頓住,啞然片刻,失笑搖頭。
「你什麼時候也計較起這些了。」
「十年前你消失於江湖,七年前才在朝廷當了官,期間的三年你去哪了?」
仇澈喝了口酒,「總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哪還有什麼事瞞你,要當官,那三年我總得準備一下吧。其餘的你怕是在外面都打聽得清清楚楚。」
連慎微用了幾口甜羹,就覺得肺腔有些發癢,壓著聲音低咳幾聲,不太想吃了。
他起身到窗邊,攏了攏披風,眸底映著璀璨燈火:「真熱鬧啊。」
祥和安泰的熱鬧。
「京城不也熱鬧嗎?」
「不一樣。」
京城街巷對他不少罵聲,茶樓酒肆里講的也不全是恩怨情仇的話本,來往許多權勢貴胄,多了層拘束和勢力。他總不願意出去。
「哪裡不一樣?」
「等有一天你去往京城,就明白了。」
連慎微笑了笑,補充道:「也有一樣的地方。」
仇澈抬眸。
連慎微:「不管是京城還是金陵,都是喧囂人間。」
仇澈聽罷,摩挲著手邊的無量劍:「可惜你現在同我比試,也不能飲酒。」
他垂眸給自己斟滿一杯。
連慎微:「何意?」
仇澈一飲而盡,啪的一下,空酒杯擱在桌面,低笑了聲。
「不然,我定同你酣暢淋漓打一架,在金陵最高的古剎塔,一邊聽塔底下老和尚們的怒罵,一邊與你喝酒,俯瞰你所說的喧囂人間。」
站在窗邊的青年微怔,沁涼的手指無意識在窗台收緊,隨即不再看難得展顏的冷麵劍客,望向窗外。
他聲音很輕,像是說給別人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嗯,等我好了,會有那一天的。」
-
第二日。
仇澈一早就去了浮渡山莊。
連慎微醒得很晚。
明明昨日睡的時間很長,他以為自己不會困的,可是一睡下還是覺得疲倦。
他吃完藥,沒有像昨日說好的那般在這裡等仇澈回來,而是吩咐明燭收拾了東西,打算直接離開。
「主子,您要的布料。」
「嗯,你先出去在外面守著。」
明燭低頭退了出去。
連慎微掀開裡衣,把明燭拿來的布料一圈一圈纏在腰腹的位置,他用手指比了一下,比之前又多纏了兩圈。
纏完之後,他額角出了層薄汗,想去拿中衣的時候,纏著的布料隨著他的動作收緊了些,肋骨底端受到擠壓,連慎微胸腔一癢,一連串的低咳壓都壓不住。
手邊的茶盞不小心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