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頁
連慎微錯愕回頭。
他剛在右手臂上劃了個口子,下面放了一個不小的罐子,滴滴答答的往裡面滴血。
作案工具就放在了桌子上。
「……」
四目相對。
連慎微看著沒什麼反應的風恪,覺得他可能是被氣瘋了,一時間有點心虛,但秉持著他不能浪費血的原則,他沒有給自己止血。
「我……」
風恪跨步進來,「非得這樣嗎。」
連慎微緩了片刻,點點頭。
風恪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聲線保持平穩:「催血藥可以給你。不過應璟決登基之後,你必須跟我離開,並且發誓,此生都不會再踏入京城半步。」
「你要活的長一點,才能還清我在你身上花的時間和藥材。」
連慎微的狀態太危險了,看著十分正常,卻能眼也不眨的在自己身上劃口子,甚至對摺損壽命的催血藥也不放在心上。
他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值得好好對待的人,或者說,他只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可以使用的器物。
風恪是醫者,他不能說連慎微沒有有求生的欲/望,可是那想活下去的念頭不過全寄托在了復仇的執念和猶蔚姐孩子身上。
如果復仇結束,猶蔚姐的孩子也順利長大。
那連慎微……
青年並沒有發現風恪擔憂的複雜念頭,只是鬆了口氣,揚唇笑道:「好,我答應你。」
-
整整十日,連慎微沒有上朝。
直到臨近出發的前夕,他才放夠了充足的血量。
風恪留在侯府給厲寧封治療,天南看護攝政王府,連慎微身邊跟著的是天權境的明燭,還有一隊玄甲衛。
明燭在出發前夜被風恪拉了出去。
風恪塞給她一包袱的藥,語氣十分彆扭:「這些你全都拿著,我能想到全備著了。別跟他說這是我給的,我還生著氣呢!」
明燭嚴肅點頭:「是。」
「還有,」風恪珍而重之地掏出了一個精緻小巧的玉瓶,半透明的,隱約可以窺見藥丸的形狀,他語氣微沉,一字一頓道:「如果,你家主子性命垂危,給他吃下這個,能保他一個月內無事,但他必須在這一個月內回到京城。」
明燭不明白他為什麼說這個,但她最謹慎小心,接過來收好,將風恪的囑咐記在了心裡。
風恪嘆了口氣。
京城波譎雲詭,江湖又何嘗風平浪靜。
他看了連慎微準備帶著去南巡的東西,在裡面發現了一個劍匣——
裡面裝著塵封了將近十年蒼山劍。
曾經連瑜白的佩劍,這柄劍的主人行走江湖用的虛假名字,至今還在江湖風雲榜的榜首掛著。
蒼山劍不是人人都能有資格用的,這柄劍只認一個人的內息,如果不用內力,或者人不對,連把劍拔出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連慎微帶上蒼山劍是何意,但風恪不願意聽見它重新問世的消息。因為一旦聽到,就代表著,連慎微拔劍了,也代表著這傢伙遇見了極難的困境。
風恪不希望,但不能不早做防範。
-
第二日。
連慎微昏昏沉沉間,被天南輕輕叫醒,醒來的那一刻,他有種難言的疲倦和噁心感,眼前發黑,心悸難忍。
手臂上的傷偶爾會滲血,避免寢衣上的血跡太明顯,他已經換成了黑色。
那截瘦削如薄雪般的手腕垂在床沿,掩在半散的簾後,黑與白的撞色太過鮮明,即使腕上只壓了一層薄薄的布料,也顯得不堪重負。
索性連慎微也習慣了,緩了一刻鐘左右,他才勉強撐著坐起來。
天南不安道:「主子……」
連慎微擺手:「無事。」
吃完風恪給他配的調理的藥,他才好了點,用完膳,準備出發了。到門口的時候,他才發現葉明沁等在外面。
葉明沁拱手道:「義兄。」
這段時間倒是忽略他這個義妹了,連慎微頷首:「你做的不錯。」
葉明沁是個天生混官場的料子,在刑部混的風生水起,在應璟決逐步收攏實權的這段時間,她儼然也闖出了一番名堂。
順昌伯爵府的案子她私下裡在往深處查,這件事葉明沁沒和連慎微說起過,那個被她看管起來的女子一直在她府里待著。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以後能派上用場。
「義兄瘦了很多,身體不舒服嗎。」
她這話十分含蓄,連慎微豈止是瘦了很多,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都已經是四月下旬,春衫都顯得厚重,可他穿的衣服布料反而比前些日子還要厚一點。
「南巡歷時長,義兄如果不舒服,便向陛下稟明了吧。」
連慎微搖頭,他算了下時間,該啟程了,不再耽擱,走到葉明沁旁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放低。
「在刑部、大理寺和詔獄,是不是看見了許多你無法伸手的冤案。」
葉明沁一愣,眸光微微黯淡:「嗯。」
女子為官本就艱難,她再不服輸也會受到排擠和異樣的目光。
職位升遷難,手握權勢難,想做自己想做的,更難,很多事情情非得已。官場之中的明爭暗鬥,一不留神就會被人算計。
她偶爾會不知道自己以後該往哪裡走,目前來看,她這正五品的官職,已經是大盛朝歷來女官中最高的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