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他親自鬆開處刑椅的束縛,扯著鎖鏈,砰的一聲,康犬摔在冰冷的地面,艱難喘息。
周遭血跡狂亂,地面上的血灘混亂片刻,就又平靜下來,映著埃蘭斯諾那張看不出喜怒的臉。
「這麼多年的情分,我不會為難你的家人,也不會把你交給其他人,私下裡處置了,給你留些顏面。」
精神力凝出金色的刀光,埃蘭斯諾低頭俯視狼狽匍匐在地的人。
「我親自送你一程。」
第20章 (三更+四更)
審訊室里傳來濃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守在門口的兩名親兵目不斜視。
不知過了多久, 凱恩醫生才臉色慘白的出來,叫人抬進去一個擔架,幾分鐘後, 那擔架又抬了出來,被血浸染的白布下,明顯蓋了一個短了一截的人形。
凱恩醫生匆匆離去, 看樣子是去處理屍體。
康犬副官……死了?
門口的親兵打了個寒顫,餘光瞥見一抹銀白髮,立即低下頭:「上將。」
「嗯。」
埃蘭斯諾踏出審訊室,把手裡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盒子交給親兵, 「收好, 送去聯邦軍事審判處。」
聯邦軍事審判處,是專門處置犯錯軍官、獎賞有功之臣的地方, 直屬羅什皇帝管轄, 統一定下量刑、獎賞標準。
親兵:「是, 上將要報誰的名字?」
埃蘭斯諾靜默一瞬,開口道:「康犬,屬籍C9星區,軍歷1846年, 畢業於帝都軍校, 後任職於第一軍團尉官,兩年後擢升,特聘為埃蘭斯諾副官, 一任六年, 功勳累累……」
他以為自己會不記得, 可這個人一生的履歷實在是簡單至極, 寥寥幾句話就可以概括。
康犬剛到他身邊做副官的時候, 他十八歲,南征北戰,幾乎天天泡在血水裡。
他除了不喜歡吃甜食之外,對其他食物有種莫名執念,一天三頓飯,無論怎麼難啃,他都不挑剔,全都咽下去。
胃病不斷加重,最後幾乎吃一次飯吐一次血,沒人發現,或者有人發現了,也不敢去管。
也對,或許管了就會被他砍掉腦袋,殺了全家——
外面的傳言他都知道。
直到康犬作為他的副官,發現他有胃病後,就一手接過了他的衣食起居,明明是個武官,這些細緻的活計剛開始的時候分明做不管,可從青澀到熟悉,那傢伙也才用了一個月。
他實在不是個好人,惡趣味的很,偶爾會吐兩口血,嚇嚇這位不苟言笑的優秀軍校畢業生,可惜後來不管用了。
明明那麼冷的一個人,卻管他管出了非常婆媽的隱藏性格。
埃蘭斯諾心想,如今,恐怕康犬比他自己還要了解自己的口味、喜好。
但是背叛啊……
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背叛。
「……運送軍火途中,經過亂磁區,落入壁刺蟻潮湧,只余枯骨一二,斷肢手足,封於鐵箱之中……」
埃蘭斯諾閉上了眼。
這是他給『康犬副官』書寫的結局。
親兵驚到跪下,捧著鐵盒,只覺得這東西有千斤重,「這裡面……」
埃蘭斯諾淡淡道:「康犬的手足斷肢,有問題嗎?」
可是……可是剛才……
親兵視線下意識往剛才凱恩醫生離開的方向看去。他分明記得,康犬副官是全須全尾的進到審訊室里,還有那被凱恩醫生抬走的……
難道真是屍體麼?
他心下驚駭。
「什麼該記得,什麼該忘記,」埃蘭斯諾低頭,把手裡的刑鞭放在被親兵舉著的鐵盒上,緩聲道,「你清楚。」
「其他人,也清楚。」
親兵深深低頭:「是!」
等埃蘭斯走遠了許久,親兵才發覺自己後背全都濕透了,腿軟腳軟的差點站不起來,分明也是上過戰場的,卻被嚇成這個樣子。
親兵不敢多留,擦去頭上冷汗,決心把這件事全都咽到肚子裡。
——
胃病有時候和情緒掛鉤。
埃蘭斯諾想起凱恩曾經和他說過的這句話,他偶爾覺得,這話有時候還是挺有些道理的。
從亂磁區到現在,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滴水未進,不過算起來也才六七個小時,他身子骨還不至於差到少吃一兩頓飯就會死的地步。
頂多胃疼了點,但他知道自己情緒不佳,所以好像身體反應也格外大。
味道和他平時喝的不太一樣。
「哦。」宮渡多喝了兩口就適應了,也不挑剔。
小光團緩解不了這種自帶的疾病,無法感覺宮渡現在有多疼,不過能讓這傢伙皺眉,話也少了,應該挺難受的吧。
於是它難得停止嗑瓜子,抱住宮渡的靈魂海一角,輕輕貼了貼。
一時間安靜極了。
神情疲憊精神萎靡,醫師服上還沾著斑斑血跡,他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埃蘭斯諾,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上將會在這裡。
「怎麼樣了?」
凱恩摘下手套:「血都止住,性命無憂,虹膜也換了,臉按照您的要求給他重新做了一張。」
「從此之後,世界上將再也沒有康犬這個人。」
「嗯。」
埃蘭斯諾點點頭。
短短半天時間,經歷這麼多事情,凱恩腳都是飄的。
審訊室里,上將確確實實是親手挑斷了康犬副官的手腳筋,不過手腳是由他這個對人體構造十分熟悉的醫生砍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