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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璟決的父皇沒有關心過他,他從少時把連慎微視作老師,到現在的視若仇敵。沒有一時一刻不是把連慎微當成他要超越的目標。
這個被視為大盛朝權佞的攝政王,在他心裡宛如半個父親。
即便他們之間的年齡差了才十一二歲。
從仰視到俯視,從崇拜到敵視,這是他們長幼之間第一次明面上的交鋒。
「老師,回答我。」
連慎微靜靜的看著他。
許久,他低頭笑了,有些欣慰。
然後慢慢往後退了一步,「陛下,長大了。」
他抬起頭,看著應璟決,說了一句話。
——
[……你父皇不是我殺死的,但他的死,確實和我有關。]
西暖閣里只剩了應璟決一個人,他站在原地,腦中回想著連慎微最後的那句話。
小志子心驚膽戰的進來,「陛下。」
應璟決從西暖閣走到紫宸殿,找出收起來的一張黑色手帕。
這是之前在臨焚城遇到襲擊的時候,他拉了一下連慎微,手背被劃傷了,連慎微拿來給他止血的手帕。
他記得很清楚。
連慎微那一瞬間的緊張和關切的反應不似作假。
他記得,就一直留著這張手帕。
所以即便是對他越加警惕,他也還是保有一份猶豫,猶豫連慎微對他是不是還有一份真心在,很多減除連慎微黨羽的計劃他都沒有實施。
他信了連慎微說的話,父皇不是他殺的。
但他不明白,父皇生前對連慎微的照拂和愛護,遠遠超過他這個親生兒子,為什麼父皇臨死之前,連慎微非但沒有進去看過一眼,還在父皇臨死之前去加快他的死亡。
應璟決讓小志子準備了一個火盆,然後把手帕丟進了裡面。
火舌吞噬,火光明滅。
——
另一邊。
連慎微走出宮門的那一刻,就已經想好了北夷進攻這件事的應對之法。
他坐在馬車裡,悶咳了好一會,口腔里泛起血腥氣的時候,他熟練的用帕子捂住唇。
大概是受了刺激,這次咳出來的血比平時多一些。
關於景成帝的這件事上,他不想瞞,也瞞不了,索性不如坦白。應璟決會怨恨他,不過那種淺薄的恨,比叫人喘不上氣的血海深仇好了太多。
攝政王這個身份必然不可能長久,大廈傾覆在他的推波助瀾之下只會更快。
到時候怨恨也好,冷漠也罷,北夷事情了結,奸細揪出來後,他就一走了之,京城之事都與他毫無關係。
天南的聲音從外面傳過來:「主子,沒事吧?」
連慎微攥起帕子:「沒事。」
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他率先去找了仇澈。
第111章
直到傍晚, 風恪才從著急到不行的天南嘴裡聽說,連慎微要和仇澈比試的事情。
他包袱收拾了大半,想的都是把連慎微拐到風家之後, 他和他老爹怎麼一起把人養胖的事。
剛聽見比試的時候甚至愣了一會,懷疑自己聽錯了。
旋即反應過來,他沉著臉去了仇澈的住處——
已經沒人了。
「你家主子也走了?」
天南:「仇澈先生去約好的比試的地方了, 主子還在府里。」
……
夜色降臨。
連慎微換上了一身幹練的勁裝,拿出了封在劍匣里的蒼山劍。
負雪劍拿回來之後,他一直沒有機會送給厲寧封,暫時就在他這裡放著, 和蒼山劍放在一起。
砰!
門被大力推開。
風恪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外:「理由。」
連慎微嘆息:「北夷的事我知道了, 邊疆需要將領。」
如果他身體還和十年前一樣好,他不必這麼拐彎抹角, 自己就請命去了, 可眼下他的身體根本受不了在路上的勞頓。
「你想讓仇澈去?」風恪不解, 「他祖上是有人當過將軍,但已經隔了那麼多,仇澈兵書涉獵很少,根本不適合領兵。」
「我沒有讓他領兵的意思。」
「那你想幹什麼?」
連慎微很冷靜:「寧封的腿復原還需要一個月左右, 從京城全速趕向邊疆, 需要大半月。就算在路上恢復的慢一些,到達邊疆最多再有十幾天就會完全康復。」
「暫時不良於行的主將會讓下屬不能信服,但如果這個主將有一柄所向披靡的劍, 即便他行動不便, 也會叫人畏懼。」
「仇澈會做他在這十幾天恢復期里的那把劍。」
內力和劍術修煉到仇澈這個高度, 本身就是一種威懾。比仇澈修為高的, 來歷他不放心, 來歷放心的,例如明燭和天南,又不及仇澈的劍術和敏銳度,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不可能答應,」風恪說,「仇澈那傢伙對朝廷沒什麼好感。」
連慎微不會逼迫仇澈做什麼事,他只是客觀的把這件事告訴了他,讓仇澈自己做出選擇,並言明他即便拒絕,他也還有別的辦法。
「他沒同意,但也沒拒絕。」
仇澈聽他說完之後,只是告訴他,「我們兩個約戰有個俗成的規矩,輸的人答應贏的人一件事,你若是贏了我,當然可以讓我做任何事。」
風恪靜了幾秒,「……其實只要你開口,仇澈他會……」
連慎微搖頭:「是,只要我開口,他一定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