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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
如兄。如父。
如果放在平時,若沒有老師的允許,這種堪稱冒犯的行為,他絕對不會做。
阿爾傑垂眼,俯身解開了第一顆扣子。
蒼白清瘦的胸膛上,入目一片青黑淤血。
阿爾傑手指一抖:「黛珂!」
「看見了,」金黛軻伸出手在蘭遐肋骨兩側按了按,她檢查完,進行了簡單的處理之後,吩咐道:「有斷裂,需要上肋骨固定帶,哥,你們抬一下。」
守冰和阿爾傑連忙小心把蘭遐抬起來一點。
金黛軻彎腰,利落地將醫用胸帶穿過去,在一側扣好。
黑色的料子將大半個胸膛都裹了起來。
固定到最上面的時候,金黛軻微微一愣,老師的鎖骨處,有一行像是被紋上去的紅色字樣:[Eternal A679]
這是什麼東西?
她下意識多看了兩眼,沒想出頭緒,就拋在了腦後。
三個人忙活半天,終於處理完了,只有胸骨受傷,其他地方都沒事,金黛軻鬆了口氣。
或許是剛才針退燒藥起了點作用,溫度總算降下來了一點。
守冰忍不住道:「老師到底什麼時候受的傷?」
他們三個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望向角落裡安靜如雞的小男孩。
連妖:「……和我沒關係。」
看他幹什麼,他真的不知道。
他們找到老師的地方,一片被破壞的痕跡,只有這個小男孩被老師護的好好的。
阿爾傑笑了笑:「老師保護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先留下吧。」
「……」
連妖總覺得哪哪都不得勁,明明是他想碰瓷曦光,結果現在雖然留了下來,但給他的感覺怪怪的,就好像是那S級大佬昏迷和他脫不了關係一樣。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
「阿諾…種子……」
床上的青年低語聲清晰了些。
眾人一激靈,湊近去聽。
「老師在說種子?什麼種子?」金黛軻擔憂道,重新測了一遍體溫,「體溫好不容易降下去了點,現在又升上來了。」
連妖弱弱道:「他是不是有個弟弟,叫阿諾,你們把他找來。他保護我,好像也是因為把我當成了他弟弟。」
話音一落,屋內其他三人卻都閉口不言。
連妖:「……怎麼了?」
阿爾傑嘆了口氣:「老師是有個弟弟,叫蘭諾,只是……已經不在了。」
半晌,連妖才吶吶道:「這樣啊,我不知道。」
他想起了自己被青年牢牢護住時,聽見的那幾句低喃,有點恍然。
阿爾傑搖搖頭。
「老師說的種子,應該是那顆一直沒有發芽的吧?」守冰看向窗台。
那裡放著兩個花盆,其中一個光禿禿的,半截種子露在外面。
金黛軻想了想,把花盆拿了過來,種子還是沒有發芽,她捏在掌心裡,小心擦乾淨,「把這個放在老師手裡,應該能讓老師的情緒穩定些。」
情緒穩定了,身體的狀況也會好一些。
猶豫了片刻,金黛軻把種子給了連妖,然後蹲下來摸摸他的腦袋,輕聲道:「老師把你當成他弟弟了,姐姐把種子給你,你去放好不好?」
姐姐……
連妖默默忍了。
揚起一張無害的臉,他接過種子,乖乖點頭:「好。」
可這『種子』剛一入手,他就咦了一聲,仔細摸摸,「這不就是個石頭嗎?」應該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些東西了,連妖再次確認了一遍,「這就是個石頭。」
雖然邊緣薄了點,形狀也像種子,但確確實實沒有發芽的可能。
阿爾傑愕然,兩三秒後,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什麼?」
「怎麼會是石頭?」金黛軻皺眉,「老師天天給它澆水的。」
連妖下意識想駁斥,想起現在自己弱小可憐的人設,忙低下頭,小聲說:「我家破人亡之前,家裡是管這些的,是不是種子,我一摸就知道,你們不信,可以自己檢測一下。」
金黛軻不信,儀器就在旁邊,她抿唇拿去檢測,沒過兩分鐘,檢測結果出來——
那確實是石頭。
她愣了一會,突然想起平常的每個早晨,老師小心翼翼照顧這顆種子時,溫柔又藏著幾分希望的神情。
金黛軻突然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有什麼情緒。
「……老師說,這是他弟弟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了。」阿爾傑聲音有點發澀。
【我只是一個流浪者,在尋一處能讓紫羅蘭盛開的地方。】
能讓種子開花的地方有很多,可是石頭呢?
守冰:「……先生他自己知道這是石頭嗎?」
「應該不知道吧,」連妖小心拿回種子,靠近床上的青年,然後把種子放心了蘭遐的掌心。
「這很難辨認的。」
種子剛一入掌心,蘭遐就下意識攥緊了,緊皺的眉頭也鬆開不少。
阿爾傑遲疑:「我們該不該……」
「不行,」出乎意料的,打斷他的是日常害羞的守冰,「不能告訴先生,那種一夕之間失去念想的滋味,會把人壓垮的。」
埃蘭斯諾曾摧毀過他關於報仇的堅持,他渾渾噩噩醒了又暈,鬧自殺鬧了那麼多次,金黛軻和阿爾傑都一清二楚。
他們誰都不知道那顆種子對老師來說意味什麼,貿然告訴,會導致什麼後果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