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頁
明燭擅長隱秘,這幾天一直替他在侯府周圍盯梢,重點觀察有沒有可疑的人。當然也把厲寧封的一舉一動默默記了下來。
連慎微換了衣服,笑道:「風恪,你可滿意了?」
「……」風恪冷冷道,「你滿意就行,管我什麼事。」
知道攔不住連慎微,他就趁著這幾日的時間,研究出了三幅藥方,一幅是給姓厲的那小子配套用的,另一幅他會磨成藥丸,剔除成分,給連慎微補血用。
最後一幅,是能叫連慎微少放點血的藥。
不過有些副作用,少不得叫姓厲的小子受點苦了。
連慎微:「什麼時候開始?」
「得了,」風恪已經平靜了很多,說,「著急投胎還得有個正當理由吧,你也得給我一個正經身份,不然人家憑什麼信任我。」
江湖中找風家傳人的人數不勝數,他不能以風家的名義出現在這裡,一則是因為他自己覺得麻煩,二來是因為連慎微。
早年間連慎微行走江湖,雖多以斗笠遮面,可難保不會引來江湖的一些老朋友,萬一被發現了,才真的好玩。
連慎微:「你放心,他會相信你的。」
-
又過五日。
忠義侯府來了個戴著木質面具的怪人,自稱是小侯爺師父的朋友,來送信的。
厲寧封看了信,上面只有寥寥兩句話:
[已知你近況,浮猋乃為師之友,醫術高超,或可一試。令,浮猋性情古怪,且順他心意。]
看完信,厲寧封心裡已經信了大半,抬眸道:「您……」
風恪涼涼睨他一眼,「在下浮猋。」
浮猋,疾風之意也。
刮死你個臭小子。
老侯爺也看了信,是知道自己兒子有這麼一個師父在的。
尤其寧封這位師父的字跡灑脫,每次看見,他都能想起來三年前在邊疆收到的那封來自那名江湖俠義之士的信。
筆跡雖有些差別,但總體而言頗為相似,觀字察人,想來都是光明磊落之人。
老侯爺當即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請浮猋先生救治!」
風恪避開他這一禮,守著風家的規矩,冷冷淡淡:「未治癒病人,不受禮。老侯爺且先離開罷。」
老侯爺很快便給他騰出了一個方便治療的空間。
風恪對厲寧封的腿部情況很了解,仔細看了沒有別的突發情況,便從背著的木箱子裡,輕手輕腳拿出來一罐血。
小廝按他的吩咐打了一桶熱水。
桶深能沒過小腿。
風恪在裡面撒了藥材,言簡意賅:「泡。」
水還是滾燙的。
厲寧封沒半點猶豫,艱難地撐著床沿,把腿放了進去,他臉色瞬間蒼白。
風恪把那罐血分出來一小杯,其餘的全部倒進了桶里。
下一秒,厲寧封就察覺自己的腿被什麼東西瘋狂撕咬著,水桶裡面的水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還有腐爛的氣息,夾雜著藥香,隱約有些邪氣。
厲寧封看著他手裡的罐子:「這裡面裝的是……?」
風恪冷笑:「人血。」
見厲寧封神色驟變,他慢悠悠補充道:「藥人的血。」
厲寧封:「藥人?」
他好像隱約在哪裡聽見過這個詞。
「不知道啊?我給你解釋解釋,」風恪慢悠悠說,「這藥人,就是人被不停的餵毒,吃解藥,再餵毒,割開經脈,往裡面放一些可愛的小東西……成功活下來的,血液就是最珍貴的藥物。」
「藥人也分三六九等,給你用的,自然是極好的。」
其實在他們風家也是有藥人的,都是買來的,他們不買,也會有別人買,甚至多得是活不下去的人,想主動被煉成藥人。
在他們這些醫學傳家的家族中,藥人還有其他的名字,叫血畜、血奴,那就不算人了,輕賤得很。
風恪最初發現連慎微被煉成藥人之後,心中憤怒可想而知,後來逐漸平靜下來,不往這方面想了。
可是昨晚他見連慎微往小罐子裡放血,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活人氣,還沒捂熱乎幾天,眨眼就散了。
雖然知道意義和目的都是不一樣的,但風恪無可避免的想起了風家那些藥人放血的場景——
在他從小受到的薰陶里,這就是一種對自己身體的輕賤。
他無法將『血畜』、『血奴』這樣的被命名為低賤骯髒的字眼和那個長身玉立、曾經拂劍吹簫的青年關聯在一起。
風恪控制不住自己不生氣,一口氣梗在心頭,堵得他幾欲吐血。
不知為何,厲寧封從這位浮猋先生話音里聽出了些許怒意。
他想起來在哪裡聽過藥人這個詞了,高祖在位時期,痴迷煉丹,豢養藥人,以血入藥,不見成效,反暴斃身亡。
厲寧封第一次聽見如此細緻的藥人釋義,覺得殘忍無比,可這又是救他命的東西,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風恪瞥了他一眼,將他的想法摸了個七八成:「別瞎想,也不要亂問,壞了江湖上的規矩,到時候,你師父難辦。」
厲寧封心中微凜,不再去想了。
他身上的冷汗一層接一層的出,虛弱道:「浮猋先生,我這雙腿,還有救嗎?」
風恪:「能。」
他語氣太過淡然,反而叫厲寧封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