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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處地的想,如果他們是如今的時燈,恐怕早就控制不住的想殺人。
如果時燈殺了這些人,他們捫心自問,好像並非完全不能接受,甚至能夠理解。
城中,有人往時燈要走過的路上,撒了釘子。
「什麼東西!」
有異能者低低罵了一句。
……
時燈還在往前走。
血液流失,換回來更多的惡念。
心臟處,被鎖鏈鎖住的黑霧膨脹,一直被壓著,或者一直被忽略的念頭此刻成了反覆拷問他的刑鞭:
為什麼要救這些人。
他到底在救誰。
為了這個他喜歡的世界?
那日從F市回來,漫天飄雪,他與夥伴們站在房車頂上,對著曠野談論夢想和未來,縱情高喊,遠處是人家燈火。
那時候的他說,他喜歡這個世界。
他真的喜歡嗎。
時燈眼前的景色已經失去色彩,腳下的路與四周都是深淺不一的紅色,只有那些『人』是扭曲歪斜的黑色。
像是地獄中影影幢幢的鬼魅。
他最初,只是一個小小的,掙扎在生死邊緣的淵光成員而已,每天絞盡腦汁想的,就是怎麼活下去。
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殺人,陰狠算計一樣不缺,毫無童真的一個弱小可憐蟲而已。
那時候,怎麼沒見有人來守護他?
哦,是有的,小傅叔。
不過小傅叔如今也因為他,變得蒼老無比。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怨,也可以辱罵那些正義的人,為什麼沒有在他小時候救他出去。
這世界,真真好不公平啊……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時燈,竟然變成了這樣一幅他十分厭惡的『聖父』姿態?他現在在幹什麼?割肉餵鷹?以德報怨?
真可笑。
他好像找不到一直堅持的意義在哪裡了。
也不知道這座城,被屠殺殆盡的時候,是一個怎麼樣的光景。
流出來的血,一定比他身上,要多得多吧。
少年面無表情,身上緩緩籠罩了一層陰詭的氣息,時間鎖鏈上的波動越發不穩定,不斷吸納的惡念在體內充盈。
他深淵就差一步了。
太陽升到中午,又緩緩往西方落下,天色漸暗,晚霞初起。距離時燈進入這座城,已經過去了半個夜晚,加上一個白天了。
時燈身上壓抑的氣息越來越明顯,繚繞的黑霧幾乎形成實質。他走過來的路,中間那一段血液最多。
到如今,已經流不出多少血了,全憑藉異能撐著。
前面就是西城門,城門是大開的,再不到百米,他就能出去了。
最後一段路上被撒了尖銳的玻璃碎片,在夕陽光下反射出晶瑩的暖光,格外漂亮。
時燈第一次停下腳步。
他面前站著一個孩子。
孩子神色糾結,不是污染者,好像確認了時燈不會傷害別人,猶豫了半天才上來,「那個,你好……」
少年眼中一片虛無,聚焦了許久,眼中才模糊映出孩子的影子。
他低頭,張了張嘴,只能發出輕輕的氣聲:「……幹什麼。」
反應過來自己的問題很愚蠢,少年問:「要血是嗎,可是我已經沒有多少了。」
孩子呆了呆,然後飛快搖頭。
時燈頓了頓,哦了一聲:「也對,現在是快到晚上了,你家裡該做飯了是嗎?」
「你的刀呢?」
小孩害怕地後退一步,咽了咽口水:「我沒有刀……」
「沒有刀?」時燈平靜地說,眼底卻浮起不加掩飾的惡意揣測,「沒有刀,你怎麼割我的肉。沒有血了,不是該割我的肉了嗎?」
「哦,還有骨頭,可以燉湯補一補。」
小孩被嚇得哇的一聲哭出來,狠狠朝他砸了一個什麼東西,轉身跑走了。
那東西輕輕落在地上,被彈了一下,滾到前面。
時燈捂住臉,許久,忽的低低笑了。
一開始沒有聲音,然後逐漸變大,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這笑聲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時燈毫無預兆地往前倒去,摔在前面鋪開的碎玻璃上。
天空的鎖鏈外,有人叫他的名字。
「時燈——!!」
少年不知聽沒聽見,枕在自己胳膊上,看著玻璃下面又洇出了血,他好累,他不想動了。
碎開的玻璃反射著晚霞的光,鋪在血液之上,好像變成了一種格外瑰麗妖異的美。
模糊的視線落在那小孩砸他的東西上面。
時燈看了一會,看清了那一小團上面,有個地方畫著小豬頭,具體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他起了一點好奇心,伸出手,拿過來看了看。
鎖鏈外。
從最初開始,遲於心裡就像堵了一團棉花一樣難受,想盡辦法突破封鎖,卻始終都進不去。
這個看著年齡不大的孩子,異能竟然強悍到這個地步。
時時刻刻關注時燈的岑樂啞聲道:「時燈動了……」
從剛才他摔在地上開始,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幾乎所有人都想到了『時燈是不是要死了』這一點。
可是這攔住他們的異能鎖鏈,又沒有絲毫要消散的跡象。
剛才摔在地上的少年又動了,他似乎嘗試站起來,可是沒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