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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白化病的那種白色,而是老人遲暮時的白,在現在的社會裡非常特殊。
「或許是使用某種能力之後,短暫的後遺症。」支澤說。
「不管怎樣,」岑樂:「在我心裡,他就是我們的朋友。而且不知道什麼原因,我總願意相信他。」
「我也有這樣的的感覺,總覺得……他是不是認識我們?」或許是因為附加異能是預言,支澤的直覺遠比一般人要準的多。
但是他又很確定,他們之前完全沒有見過面。
時燈這個人身上好像藏著很多秘密,還有原亭告訴他們的那團會說話的黑霧……這一切都太超乎他們現在的層次了。
原亭:「遲教官說得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話剛說完,三人冷不丁聽見時燈房間傳來杯子碎開的聲音,以及一聲細細的貓叫。
然後是開門聲,青年出來拿了塊干毛巾,又回去了。
三人對視一眼,趕緊爬了起來快步過去。
房間裡,時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在撿地上碎開的玻璃杯。
少年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過膝睡衣,蹲在地上慌裡慌張撿碎片的樣子像個剛犯了錯的小孩。
或許是太著急,一不小心被割了一道小口子,他沒有感覺一樣,將撿起來的扔進了垃圾桶。
時哥同樣蹲下來,然後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眸色微深,「時燈。」
少年在他接觸自己的一瞬間,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縮手動作,可想起什麼一樣,生生止住,勉強扯出一抹笑。
時哥目光落在他指尖的嫣紅上,頓了兩秒,卻沒有立即做出什麼表示。
他緩緩鬆開時燈的手,「我來收拾。」
少年重新縮回了床上,鑽進了被子裡,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他悶聲說:「對不起,時哥。我剛才不是故意打翻水杯的,我控制不住。」
「嗯。」時哥淡淡應了一聲,手中的毛巾貼在地上,吸著地面的水。
過了會,他又聽見一句小心翼翼的:「……時哥,我好了之後,給你買你喜歡的荔枝味果汁吧。」
少年笑著看向他,眼中什麼都看不出來,正常極了。指尖輕微卻發著抖,死死攥著被子邊緣,眼睛一眨不眨,想在時哥臉上看出來什麼似的。
時哥擦拭水漬的動作微滯,長眉稍斂,和少年對視片刻後,說:「我一直喝的都是橙子味。」
少年飛快:「哦,那是我記錯了。」
他連忙背過身面對著牆,將小燈也趕了下去,「那個……時哥,我想睡覺了,你也趕緊去休息吧。」
時燈緊緊閉著眼睛,眼睫抖顫不止。
許久,他才聽見細微的動靜,熱水倒進了水杯,被放在他床頭,緊接著是腳步聲,和時哥在門口處傳過來的冷淡聲線。
「時燈,我一直都在。」
門關上之前,少年突然出了聲:「時哥,我想聽你吹的兩界曲。」
時哥:「好。」
咔噠。
門關上了,屋內重新回歸沉默。
床上縮成一團的少年被窗外孤寂的月光籠罩著。
他緊緊咬著牙,一下下敲著自己的腦袋,喉間忍不住哽咽:「都是……都是真的,不要再想了啊……」
怎麼辦啊……
誰能救救他。
良久,少年將自己的腦袋也縮進了被窩裡。
·
外面。
時哥看著三雙眼巴巴的視線,蹙了下眉,說:「怎麼沒去睡?」
或許是第二次重置的時候,他當過這三個人的教官,此時的語氣冷了不少,和剛才天差地別。
原亭率先打了個哆嗦,「那個,時燈他……」
時哥:「這次是完全發病,吃了藥也會有一周左右的敏感期,敏感期不會有那麼強的攻擊性了,但是他沒說離開這裡,我尊重他的意見。」
口袋裡的手機輕微震動了一下,青年拿出來看了一眼,便說:「我出去接個電話。」
他走出房間,留下三人面面相覷。
因為異能主治癒,岑樂對這方面有些了解,她說:「剛才時燈在試探。」
原亭:「試探什麼?」
「試探時哥,是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時哥』,」支澤眼神複雜,「用自己和『時哥』之間才知道的事情去試探,『時哥』是不是冒牌貨。」
理智和病症發作的瘋狂來回拉扯折磨,然後化成不動聲色的試探。患者會懷疑所有人,甚至懷疑自己也被怪物替代了,在照鏡子的時候,感到無比陌生。
他們不信自己,不信別人,陷入巨大的怪誕、扭曲、混亂和恐懼之中,無法自抑。
就像枯井中孤零零的孩子,明明想獲得拯救,可他仰頭,當井邊的人都向他伸出手的時候,他卻覺得那些人都是怪物。
只要他握上去,他就會被怪物包圍。
怪物會吃掉他的,於是他微笑著,拒絕所有人的幫助,絕不肯伸出自己的手,從枯井中爬上去。
等那些人走了,他又抬頭望向井口,想,有沒有人可以救救他……
岑樂:「從我這幾個小時調查出來的數據來看,卡普格拉妄想症患者,自殺機率很高,當然,這是普通人,異能者的話,我目前所知道的,只有時燈一個。」
「那這幾天很危險,我們就算要獵殺異獸完成任務,那也必須留下一個人看著時燈。」原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