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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想, 他偶爾覺得活著似乎還不錯,就想接著活了。
若是沒有景成帝,他沒有遇見阿姐,沒有被先帝知道,浮渡山莊是不是也就不會有那一天。
他沉默的時間太久了。
山莊祭拜的人陸陸續續出來,偶爾有看見他的,投去好奇的一眼,也不去打擾。
連慎微斂了神色,對著山莊正門的方向,在青石板上跪下,莊重的遙遙三叩首。站起來的時候,他抬手壓低斗笠,指骨順勢在眼角一抹。
然後轉身上了馬車,語氣波瀾不驚:「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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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皇宮。紫宸殿。
「寧封的腿如何了?」
李公公:「回陛下,聽老侯爺說,好轉不少,只是,還不能下地走動。」
小太監把熬好的藥端進來,紫宸殿裡的藥味頓時更濃郁了。景成帝覺得胸悶,咳了幾聲,疲憊道:「叫太醫院不必再想新的方子了。」
李公公臉一苦:「陛下您龍體為重,那些個……」
「行了。」
李公公從小伺候,景成帝不用想都能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話,他嘆了口氣,閉上眼靠在椅子上。
正值壯年,已經暮氣沉沉,窺見老態。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看出來他精力不濟,在連慎微走了之後,京城裡越發不安穩。
「在刑部的那個叫葉明沁的女娃娃,朕近來不少聽見她的名字。」
李公公:「是,葉大人屢破奇案,雖是女子,卻巾幗不讓鬚眉。」
「朕記得,她是攝政王府里出來的,攝政王的義妹?」
「是。」
「說是義妹,朕覺得她倒沒有任何的偏幫,一心為民,是朝中難得的忠正的官員了。」
景成帝忽的想起來之前魏立死去那天晚上,連慎微來找他,說要留下右丞之位。
他原本還好奇連慎微會安排什麼人坐到那個位置,現在看來,若他猜得不錯,多半是給這個女娃娃留的。
葉明沁是連慎微給璟決培養的班底。
他並不覺得女子強悍有何不妥,蔚兒就是那般要強的性子。
既然是有真才實學,他也不吝嗇於給這孩子一個往上走的機會,萬一哪天他不在了,璟決登基,還沒等這女娃娃站穩腳跟,就把她當成連慎微的人給殺了,豈不是冤枉。
不過一直待在刑部,不太好升遷。
景成帝沉吟片刻:「禮部司郎中的位置,朕記得還沒有人選,活輕鬆點,讓她去吧。」
「吏部的文選清吏司好像也缺人手,讓她過去打打雜也好,熟悉熟悉。」
李公公驚得瞪大了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葉明沁這個人他知道,這兩個月跟打了雞血一樣不知疲倦,實打實的業績和功勞一件件往上積累。
不少人說她白忙活,女子沒有參加科舉的資格,二十一歲之齡爬到五品官,已經是極限了。就算再勤奮,又能怎麼樣呢?
在禮部任職的同時,還在吏部打雜……
吏部的官職,那可是被稱為『天官』,掌管官員調度,多少人做夢都想進去打雜。
眼下聖上這意思,分明是有重用之意啊。
這位葉大人,真是一步登天吶。
「奴才明白了。」
景成帝不管他怎麼想。
大皇子和三皇子真是心大了,沒有明君的樣子,籠絡朝臣卻不擇手段,他們生母近來來養心殿請安的次數和私底下的小動作也越來越多。
皇子黨和太子黨爭得水深火熱,連慎微在時,必然會處理得很好,他這個皇帝如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強撐著精神維持朝堂的平衡。
南巡至金陵,也該回來了。
今天是六月二日啊……
景成帝抬筆落墨,想畫一畫記憶中妻子的臉,可等到畫成,卻只是一幅疏冷梅花。
他嘆了口氣。
終究是皇室對不住連慎微,他會提蔚兒好好看護住的。
正當這時,外面匆匆進來一個小太監,「陛下,金陵那邊來的信。」
景成帝打開來看,這封信寫於幾日之前,送到京城的速度已經很快了。他快速掃過信的內容,目光在看見『攝政王遭遇刺客,下落不明』這幾個字上停住。
他胸膛劇烈起伏几下。
許久,猛地噴出一口血,昏了過去。
「陛下!」
殿中頓時驚亂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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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先生是息眠公子的朋友,為什麼息眠公子不拜託你去,而要找我這個素未貌面之人呢?」
祭拜出來,已經是夕陽西下了,應璟決和仇澈一同往外走。
他不知道浮渡山莊的祭拜有什麼規矩,但那麼多人都只在外莊,偏只有他自己去了內莊多年沒有打掃的祠堂。
應璟決又不傻。
那香爐裡面的香灰很少,還有一層厚厚的灰塵,根本不像是有人曾祭拜過的模樣,他收拾出來的東西都是很多年前的物件。
他是代息眠公子去的,息眠公子說自己要醫治自己的傷,但在此之前,他難道一次都沒有進去祭拜過嗎。
而且……
他之前都未曾留意過,浮渡山莊直系血脈姓連。
是巧合嗎。
仇澈:「息眠不是不想來,他是不敢來。」
應璟決不明白:「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