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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師父和浮渡山莊有舊,當年收你為徒,也是因為你學會了負雪劍法的緣故。他讓我把這柄劍給你,也是全了山莊的傳承。」
「還有,你師父說,認真算起來,你和浮渡山莊關係不大。他們那一輩往日的恩怨,你不必管,也不必查,如果有心,隔個三五年去浮渡山莊上一炷香就好。」
外面天冷,且人多口雜,他們兩個一邊說,一邊回了營帳。
仇澈基本沒說過謊話,為了息眠,也算是破例了,索性他說的也不全都是假話。
他只是說了他師父和浮渡山莊有舊,其餘的有關於連慎微的消息,半點都沒有透露。
正常人沒有誰會將江湖中的一個俠士和朝廷的攝政王扯上關係的,厲寧封也沒有,但他心中有別的猜測。
給仇澈倒上一杯熱水裡溫著的酒,厲寧封摸著負雪劍沉思良久,忽的問道:「我師父是息眠公子嗎?」
「咳咳!」
仇澈一口酒嗆在嗓子眼裡。
「仇叔!」
厲寧封嚇了一跳,連忙給他拍了拍背。
仇澈著實是驚到了。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確實也沒多說別的什麼東西,這小子怎麼就把他師父和息眠串上了呢?!
厲寧封小心看了眼他的神色,默默嘶了一聲,小聲確定:「我師父真是息眠公子啊?」
好像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息眠只是告訴他,不要將他攝政王的身份暴露。
仇澈沉吟:「你為什麼這樣猜?」
「您認識師父,師父能將負雪劍這樣重要的東西讓您轉交給我,說明你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您又說,師父和浮渡山莊有舊,讓我以後隔個三年五載,有空就去祭拜一下。」
「仇叔,您在江湖很有名的,」厲寧封小時候非常喜歡江湖裡灑脫的俠義之氣,正是仇澈那一輩的少年時代,「息眠公子,仇叔你,還有風家的這代傳人,你們三個,留下了好多好多傳說,我小時候看過很多關於你們行俠仗義的話本子。」
厲寧封說起來如數家珍。
「息眠公子曾經為了浮渡山莊,幾乎屠了墜月流一整個組織。後來璟決……陛下告訴我,他還是儲君時,南巡被息眠公子救下,息眠公子就讓他去浮渡山莊祭拜。顯然,他與山莊的關係非同一般。」
「同樣,師父甚至可以替浮渡山莊決定傳人,這關係更不一般。」
「仇叔的性格不像是廣交朋友的人。」
「天下很少有這樣的巧合。」
厲寧封說完,「仇叔,我說的對嗎?」
真是很敏銳了。
仇澈啞然片刻,覺得自己圓不過去,乾脆承認了:「嗯。」
厲寧封傻了片刻,仇澈眼睜睜看著他的嘴列開,剛才冷靜分析的模樣蕩然無存,那雙眼睛興奮的嚇人,少年冷不丁一拍桌子,這桌子石頭做的,他瞬間嗷的一聲,甩了甩手。
仇澈:「……」
厲寧封喃喃:「息眠公子是我少時最崇拜的江湖俠士了……」
「我最崇拜的人,居然成了我師父……」
他心情複雜極了,更多的是高興,卻忽的想起來一件事,興奮的表情瞬間垮掉。
仇澈無語:「又怎麼了。」
厲寧封遲疑:「師父的右手?」
他聽應璟決說起過,息眠公子的右手手筋被挑斷,到處尋找風家傳人醫治。
應璟決不知道江湖事,可厲寧封當時一聽,就知道這是息眠公子騙他的。息眠同風家傳人交好,認真打聽一下都能知道,如果那手筋有救,又怎麼會一直拖著?
他沒挑明。
現在想想,應該是老師救下璟決後,不想他擔心,才說的謊吧。
仇澈:「你知道?」
此時厲寧封心裡還抱著一線希望,可是看見仇澈的神色,他心中止不住的一沉,緊張道:「師父的右手當真很嚴重嗎?」
仇澈沉默了片刻:「他……」
「他右手已經很多年不能握劍了。」
厲寧封瞳孔一縮,掌心驀的攥緊,許久,「仇叔,誰幹的。」
仇澈拍拍他的肩膀:「他不想讓你知道,你就不要問了。不影響平時生活,寫字、吃飯都沒事。」
厲寧封想起來,曾經師父給他的回信里,有次筆鋒收尾的時候比之前多了些顫意。那時他還以為是老師身體不好,如今知道了……應該是老師的右手疼了吧。
即便疼,還給他回了信,解答他的問題。
少年人在自己願意親近的人面前,總是把心思寫在臉上。仇澈看出他還難受,無奈道:「他左手劍也很厲害,比起右手也不差什麼。」
厲寧封抬起頭。
仇澈:「這次我來幫你,就是約戰輸給了他,他讓我來的。」
少年透黑的眼珠里看不見一點剛才的興奮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腿,低聲道:「給我治療的浮猋先生,是風家的那位傳人嗎?也是師父的朋友。」
浮猋,風也。
所以,浮猋怕是化名。
仇澈默認。
厲寧封愣然片刻,「原是如此。」
他這次能壓垮他一生的劫難,是師父默默幫他渡過去的。
浮猋先生是,仇叔也是。
他厲寧封何德銥誮何能,得此照拂。
他甚至可以想像出來,師父在很遠的地方,為他這個不孝徒弟操心,皺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