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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居然可以擁有兩種不同的劍意。
要知道,劍意的打磨和形成,往往需要劍客在其中心無旁騖的求問十幾年,乃至幾十年。
換而言之,息眠的第二種劍意,是他這十年裡重新體悟出來的。
連慎微收劍:「仇澈,劍意藏於心中,它並非要日日鑽研才能突破。」
仇澈眼神複雜,看他良久,緩聲道:「當年,我問那老道人,同齡中人還有誰比我強,他說是你,天之驕子,在劍術一道上的天賦令人望塵莫及。」
「我不信天賦,只信努力。」
息眠揮劍十次,他就百次,息眠百次,他就千次萬次。天賦上的差距,他硬生生憑著千百倍的毅力,到達了可以和息眠比肩的程度。
可若他與息眠的位置交換,他捫心自問,他做不到擁有兩種劍意。
仇澈:「可是我還是沒贏過你。」
連慎微抵唇咳了咳,笑了:「我已經拼盡全力了。」
仇澈:「每一次和你的交手,我都是拼盡全力。」
「但是這次,」仇澈輕嘆,「我寧願你沒有第二種劍意。」
淹入深海里的死寂與冰冷。
是脫胎於浮渡山莊的仇恨嗎?好像也不全是,單純以仇恨鑄就的劍意,根本就走不遠,更遑論達到這種大成的境界。
憑著劍意,他就能體會到這十年息眠到底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連慎微有些看不清仇澈的臉了。
他緩了口氣,「……仇兄,願賭服輸。」
仇澈:「嗯。」
聽見仇澈應下後,連慎微唇向上一揚,緩緩閉上眼睛,控制不住的往後仰去,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掌心的蒼山劍脫手而出。
「——」
仇澈瞳孔一縮,心臟停了半秒,下意識的提氣往前伸手。
有道人影比他更快。
風恪指尖飛出一針,扎在連慎微的頸側,然後冷著臉,單手抓住他的肩膀,腳尖點在竹葉上,飛上懸崖。
一邊頭也不回的吩咐:「仇澈,你去把他的劍撿回來。」
有什麼東西從空中滴落下來。
仇澈伸手。
血花砸在掌心。
是息眠的血。
他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聽風恪的話,飛身下去撿劍。
***
「水!熱水冷水都準備著!」
天南和明燭處理過一次,很快把水準備好。風恪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將連慎微扔進水裡。
緊接著他動作十分粗魯的撕開連慎微後背的衣服,一針一針刺了進去。
和之前不一樣,這次施針極慢,每出一針,他額頭上的汗就多一點。
「算你倒霉,老子自創的針法第一次用。」
這是他針對連慎微的情況鑽研出來的急救之法,但是剛剛研究出來,他原本打算回到風家之後和自己老爹一起再鑽研鑽研,看看能不能優化。
可惜……這針法對施針者消耗極大,好在他雖然把精力都用在醫術上了,但內力也沒落下。
連慎微的心跳越來越弱。
天南和明燭的神情還算鎮定,仇澈第一次看見風恪這麼嚴肅的神情,緊張到不敢說話。
風恪把了下連慎微的脈,手指輕微一顫,旋即吩咐道:「按住他的手臂。」
天南和仇澈死死按住連慎微的胳膊。
風恪再次在連慎微身上種下了噬髓蠱。
噬髓蠱在連慎微單薄的背上生根發芽,扎入骨髓。
他卻只是非常微弱的掙扎了一下,就再沒有了任何動靜。
風恪的血倏然涼了下來。
只有意識陷的極深,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連慎微不願意醒過來。
風恪攥緊拳頭:「仇澈,他昏迷之前跟你說什麼了?」
仇澈嗓音乾澀:「我只是答應了他去邊疆。」
風恪:「該死的!」
天南慌了神:「風先生,主子怎麼沒有反應啊?」
風恪恍若未聞,眼圈一紅,惡狠狠的揪起連慎微的衣領,「你……」
「你以為自己什麼事都沒有了是嗎?!」
「你欠我的藥材錢還沒還!要是不想下輩子給我當牛做馬就趕緊醒過來啊混蛋!」
「你阿姐才不是嚇唬你,扎針就是會見到鬼!你要是敢走那條路,老子還像小時候一樣在你身上練習扎針!叫你怕兩輩子!」
「仇澈是騙你的,他才不會去邊疆!」
「應璟決的皇位還沒坐穩,你回頭看一眼!」
「我們都在這呢……」
***
一片大霧。
連慎微慢慢往裡走。
他聽見了迷霧深處的嬉鬧聲。
這些聲音離他越來越近,但是他眼前看的眼前越來越模糊。他想抓住的東西也越來越遠。
[連慎微,你別睡。]
誰在喊他,聲音很熟悉,也很急切。
連慎微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腳步頓了下,繼續往前走,那裡有東西莫名吸引他。
這裡是黃泉嗎。
他看不見路。
之前聽民間傳言,說,若是有親人先行,如果擔心自己的孩子找不到路,會在他們走過的地方留下一盞燈。
阿爹他們給他留燈了嗎。
連慎微左右環顧,他沒有找到。
[……藥材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