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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沒聽懂啊小外甥?」]
[「聽沒聽懂啊殿下?」
穿著紅色官服的新科狀元郎無奈笑著搖頭,捲起書卷,抬手敲了敲少年儲君的額頭。
「看著我走神作甚?」
少年儲君托著下巴笑:「老師笑起來很好看哎,您是不是神仙下凡,曾經入過璟決的夢?我總覺得從哪見過您。」
紅色官服的青年微微一愣,隨即搖頭否認:「殿下記錯了罷。」]
應璟決腦中紊亂的記憶都糅雜在一起。
那張模糊的面龐逐漸清晰起來。
然後慢慢的,和已經與他走上陌路的老師重合了。
應璟決腦中嗡的一聲。
「——」
人在極度的痛苦中會出現幻聽,應璟決的耳膜宛如被針扎了一樣,心臟瘋狂跳動著,幾乎要撞斷肋骨,從胸腔里跳出來。
他勉強掀開眼皮,和剛才相比,不過才將將過了片刻功夫,鮮血流進眼睛裡,這種刺痛感卻已經算不得什麼了。
這香霧讓人渾身無力,應璟決瞳孔渙散,張嘴卻只能發出氣音,幾個字里,卻迸出難以掩飾的恨:「殺…了你……」
莫達嘴角露出一抹奇異的微笑,「陛下困了,竟開始說胡話了。」
應璟決手腕一動,拽下袍邊的一顆紅珠,拼著最後一點力氣,射向了殿中紅燭。
紅燭倒在了帘布上,眨眼間燒了起來。
應璟決意識半昏過去。
莫達可以阻止,但他沒有出手,反而看了一眼應璟決,道:「我發過誓,不殺大盛朝天子。慈憐,你下手有些狠了。」
慈憐:「南巡的刺殺是你下的手,在這裡又何必說這些,虛偽的堅持。」
莫達:「那時候他並未成為天子,我當然不算違背自己的誓言。」
「你在大盛三十六年,折了多少這裡的能臣將才,何嘗不是把這個皇朝往消亡的方向越推越遠?大盛朝若亡,皇帝焉存?你這與殺皇帝有何區別。」
莫達別過視線:「這不一樣。」
慈憐道了聲阿彌陀佛。
「莫達,那邊戰敗的消息傳來之後,你好像沒有以前沉著了。我知道你讓牧向在後面準備了離開這裡的路,你想走了是不是?王庭那邊不會讓你入境的。」
「我還有幾個三十六年。」
這幅逐漸老去的身軀,力不從心的精力,真的能等到王庭准許他回去的那一天嗎?他看不到希望了。
他是曾經被王庭驅逐的不純種,因為他身上流著低賤的漢族的血,長得也更像漢人,流落到大盛朝的時候,被大盛朝的世宗在南巡路上救下。
後來陰差陽錯入了佛泉寺,與王庭那邊重新建立了聯繫。
只要他立下的功勞足夠多,王庭就准許他榮耀回歸部落。他念著恩,不殺大盛天子,但在這幾十年裡,幾乎快把大盛的文臣將才算計乾淨。
一年又一年,他從來沒有等到過王庭的傳召。
莫達閉上眼睛:「最後一次,廢了連慎微,我就回王庭去。」
慈憐:「你就這麼肯定他會來?」
莫達:「他對應璟決太在意了,不會不來的。」
「如果他真的沒來呢?你已經沒有留下的退路了。」
莫達沉默了一會,望向地面的天子。
「一個時辰內不到,那就割了他的頭,帶回王庭。」一個時辰,是京城中士兵全速趕過來的時間。
慈憐嗤笑一聲。
虛偽。
莫達不理他,只瞥了一樣灼燒著的帘布。
「這火燒的真好。」
他拎著應璟決的領子,把他拖了出去。
莫達吩咐旁邊的僧人:「去,把之前抓來的那個慫包也提過來。」
很快,幾有一個五花大綁,滿臉驚懼的少年被抓了過來,他是魏立的獨子魏書規,當年魏立被連慎微殺了之後,其餘的人全被餵了孟婆湯,魏書規也不例外。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魏立的兒子,也不知道自己被抓到這裡來是為了幹什麼。
山頂一片混亂之後,上面的護衛都已經倒在了地上,無害的僧人把這裡團團圍住,有些則準備了熱油,一桶一桶從山頂澆下去。
熱油滾進潮濕的山林。
無數火把扔了進去。
細密的小雨根本擋不住這些火,山火瞬間蔓延,滾滾濃煙融進黑沉的夜色,瞬間點燃了這片天空。
佛像注視著。
-
山火蜿蜒而下,猶如游龍。
守在山底下的護衛被驚到了,紛紛往上沖。
連慎微眼中映著火光,眼神凝重:「上面出事了。」
隨即想起什麼似的,他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嘴裡吐出兩個字:「北夷……」
天南聽得心驚肉跳,「主子,現在怎麼辦?」
如果現在他們兩個上去,上面情況不明,他們幾乎就是——
「連慎微,烈火相迎,待君親至!」一道渾厚的,裹著內力的蒼老聲音從山頂傳了下來。
最中間的筆直的石階上,依稀有學武的僧人拿著武器紛紛而下,位列兩側,那石階像是一條通往地獄的不歸路。
天南臉色頓時僵住。
這聲音帶起的風把周遭的樹葉震的有些異樣,連慎微注意到了天南的停頓,他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山頂。
「上面有人說話,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