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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蘭斯諾微微一頓。
金黛軻:「老師的墓園已經建造好了,哥哥說,老師的骨灰在你那裡。」
言下之意,蘭遐的骨灰, 該入葬了。
「西北星域的局勢緊張, 哥哥和冰哥、連妖不能過來,待會回用通訊的方式觀看,你可以親手將老師送進去。」
最後一程, 他們並不希望太多人來打擾。
文件還有許多, 埃蘭斯諾卻有些看不去了, 他下頜呈現一種病態的蒼白, 微微緊繃, 許久,面無異色地站起來:「走吧。去看看墓園。」
蘭遐的墓園被單獨分開了。
不大不小,裝飾顯得很溫馨。
墓碑前有一個四四方方的洞,裡面有一個打開的盒子,是用來盛放骨灰的。無論再怎麼溫馨,夜幕下,這裡還是有些侵入骨子裡的涼意。
埃蘭斯諾站在墓碑前。
上面寫著:尊師蘭遐之墓,學生阿爾傑、金黛軻、守冰、連妖立。
他一時有些恍惚。
好像從來沒有如此清晰的意識到,哥哥已經逝去的事實。
[兄長蘭遐之墓,弟蘭諾立。]他甚至不能親手刻上這一行字。
而只能像現在這樣,站在別人給哥哥立的墳墓前,卻沒有資格問上一句話,畢竟,是他親手殺死了哥哥啊。
金黛軻連了阿爾傑三人的通訊,虛影站在金黛軻旁邊。
阿爾傑:「埃蘭斯諾,請老師入眠吧。」
他們幾人低下頭行禮,埃蘭斯諾卻許久都沒有動靜。
片刻後,他拿出自己貼身放著的小瓶子,將哥哥的骨灰倒出來,那顆銀灰色的玻璃小球在他掌心一滾。
奇異的,小球並不涼,溫度比埃蘭斯諾掌心還要熱一些,像是有一隻溫暖的手,無聲握住了他。
埃蘭斯諾心輕微一顫。
他驀的攥緊:「我不放。」
阿爾傑蹙眉:「埃蘭斯諾。」
「……我不能放,」埃蘭斯諾語氣茫然,眼圈一點點泛起紅色,「我都…我都已經承認哥哥離開我了,這是我最後剩下的東西。」
他側過身,語氣透著強硬,卻像極了一個虛張聲勢的孩子,不自覺流露出幾分脆弱和祈求。
「你們和哥哥有那麼多好的回憶,墳墓下可以埋葬他的舊衣,用過的東西……」埃蘭斯諾聲音逐漸低下去,「我真的不想放進去,我再也見不到了……」
埃蘭斯諾緊緊攥著。
說他卑劣也好,說他自私也好。
哪怕哥哥知道後會怪他,他也不想鬆開,他怕他真的將骨灰放進去之後,他控制不住自己發瘋,在戰場上葬送無辜之人的性命。
金黛軻心中發酸。
阿爾傑嘆了口氣:「就這樣吧,你守好老師的骨灰,黛珂,結束通訊。」
通訊掛斷了,金黛軻在原地站了一會,無聲離開。
這裡就剩下了埃蘭斯諾一個人,他說了聲:「謝謝。」然後挨著墓碑坐下來,頭輕輕靠住,眼底浮現出濃郁的自厭之色。
許久,埃蘭斯諾閉上眼。
他枕在冰涼的墓碑上,做了一個清淺的夢。
——
帝都之南。
阿爾傑還沒有回總統府,難得湧起罵人的衝動:「還是有一些人認為和蟲族議和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們的腦子是被……」
守冰給他遞了杯水,嘆道:「你現在的脾氣,可不跟以前好了。」
「被氣的,」阿爾傑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看看這上面說的都是什麼話,民眾有的不明白,他們還看不清楚嗎。」
之前腦蟲和他商議的直播傳出去,雖然叫不少持中立態度的人也開始反對議和,可還是有一部分人覺得他們大陸這麼寬闊的領土,分出去一塊也沒什麼。
更可笑的是,不止民眾這麼認為,有極少官員也這麼認為。
「抵抗蟲族是全人類的事,必須得讓他們明白,並不是所有的蟲族都和腦蟲一樣有智慧,它們只會吞噬和侵略。」
守冰:「但凡他們親自經歷過戰爭的殘酷,都不會這麼說了。」但是士兵守城,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怎麼能讓無辜的民眾上戰場呢。
幾口涼水下肚,阿爾傑逐漸冷靜下來,他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面:「我有一個主意。」
——
埃蘭斯諾接管西北星域的戰場短短三天,情勢就得到極大地好轉,蟲潮由原來的十里,被逼退到五十里之外。
三天內不下十次戰役,埃蘭斯諾次次沖在最前面,他握著一把新鑄的劍,漫天金色的精神力,像是劈開勝利的一道曙光。
西北星域的士兵好像明白,為什麼聯邦被推翻之前,第一軍團被稱為凝聚力最強的軍團。
短短三天時間,除了下達命令之外,埃蘭斯諾沒有和他們說過一句廢話,但就是這樣,讓西北星域士兵的態度,由被迫服從,轉變成了心悅誠服。
醫療室。
「你自己看看自己的臉!還說沒事?這話說出去有誰信嗎?!」金黛軻忍無可忍發了火,將鏡子懟在埃蘭斯諾眼前。
埃蘭斯諾的面具被摘了下來,他眼睫輕顫。
鏡子裡的男人面上毫無血色,和垂落在後背的銀髮相比,一時分不清哪個更白一點。
軍裝披在肩頭,襯衣敞開,明顯剛上了藥,腰腹和胸口都纏著厚厚的繃帶,沁著殷紅。
那柄新鑄的劍名為曦光,就放在他手邊,血腥氣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