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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
木水火土勾連,強行推動出金的力量,五行重連成陣。五鬼皆十分吃力,但五行陣出,無論這修士修為多高,只要七情六慾未絕,就得栽他個跟頭!
「斷其五感!廢其五臟!」
朗擎雲從半空驟然跌落在地上。他的喉嚨像哽了一塊土石,激烈的思緒在他身體裡激烈的衝撞,卻沒法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吶喊。
他的耳朵里想著嘈雜的噪聲,慘叫聲、呻|吟聲、哀哭聲、打砸聲、求救聲……混在一起成了無法分辨的尖嘯。它們灌滿他的耳朵,使他什麼也聽不到。
他的眼前有許多形色亂晃,白的紅的、灰的黑的,像血像骨像皮像墳……疊在一起成了凌亂的色塊,塞滿了他的眼眶,使他什麼也看不清。
他的舌頭上填滿了酸咸苦辣、他的鼻子裡嗅得全是混亂的腥氣。
五臟在劇烈的疼,好像它們正在他的肚皮里化作膿水。
四鬼為了強行維持五行陣不敢妄動,他們盯著朗擎雲,等待他在陣中被自己的七情六慾腐爛成湯。
他快要死了。這是他們五鬼壓箱底的手段,雖然因為缺了金鬼有了疏漏,但這修士的思恐怒悲這般濃烈,怎麼可能逃得脫?
朗擎雲用血鏽刀支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睜開一雙暗紅色的眼睛。
殺!
……
在這片荒草地外不遠,有一處黑樹林。
名為黑樹林,是因為這片樹林十分濃密,哪怕是在日光正盛的午時,樹林中也光線昏暗。由於恐懼黑暗,附近的人從來不進這片黑樹林。
但若能夠穿過外層茂密陰暗的林子,就會進入一片明亮可愛的場所——大片耕種的田地、錯落結實的屋舍。此時天色昏暗,家家戶戶都升起了炊煙,一派田園風光。
穿過這些田野村舍,就會見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邸。
此時宅邸中燈火通明,有侍從侍女們捧著酒菜鮮果如流水般在廊下穿行,他們一個個皆身姿姣好,但脖子上卻並不一定頂得是人腦袋,還有不少頂著獸頭的。各種似人非人的客人在各處飲酒作樂。
這裡就是長石老怪的居所,他的壽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在壽宴開始前,附近受邀的客們幾乎都已經到了,正互相熱鬧地談笑著。這些來客里有身形高壯麵如夜叉的怪、有穿衣戴冠卻頂著獸頭生著獸尾的妖、有陰氣森森沒有活氣的鬼,也有不少氣息詭異的人類修士。
一個穿著黑色布褂、半佝著背的貓臉老太太蹲坐在欄杆上,身後的尾巴無聊地左甩右甩,一雙豎瞳在周圍來回閒看。
她也是附近的一個妖怪,受長石老怪之邀而來。這宅邸里大部分來客她都識得,也有些陌生的客人。最近遂州太亂,來來去去許多修士,有些左近新來的,也被長石老怪邀請了來。
貓臉老太太的注意力就在這些新來的陌生客人身上。她也不是想做些什麼,只是天性好奇。那些舊鄰都和她打過多少年交道了,沒趣兒!
貓臉老太太來回看了幾圈,目光在一個帶著劍的修士身上停住了。
這看起來是個人修,貓臉老太太想到,不過也未必,也許是個特別擅長掩匿之術的修士。她看不出這人的修行氣息,莫說陰氣煞氣五行之氣這類細分,她連他有沒有修行都看不出,若非這人出現在長石老怪的壽宴里還安然自若,只怕她要以為這人是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哩!
這附近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個修士?
貓臉老太太好奇心一起,就從欄杆上跳了下來,兩隻踮著的腳落地無聲,向這個修士走了過去。
那修士轉過臉看她,對上視線後,貓臉老太太不由心中感嘆:好一雙通透的眸子。
她轉眼就想到,這修士不會是個混進來的名門正派修士吧?雖然不知用什麼法門掩去了一身靈氣,但這樣一雙通透的眼睛,豈是他們這些渾渾噩噩的野道邪修會有的?
貓臉老太太心思轉來轉去,面上卻絲毫不顯,一雙昏黃貓眼裡的豎瞳還是直直和這修士對視。
很多人都不願意和貓臉老太太這雙眼睛對視。
貓嘛,是一種身具兩面的詭異動物。撒嬌賣乖時美麗可愛,狩獵打架時幽冷兇狠。貓化的妖也一樣,有通靈纖巧的靈貓,也有她這樣詭異的邪物。貓臉老太太的這雙眼睛尤為詭異,哪怕她沒想害誰,和她對視上的生靈都難免生出不適來。
可這個修士竟沒有移開目光,也沒有因為不適皺眉變臉。他還是那樣,平靜通透地看著她,好像並沒有感覺到她的邪性一樣。
貓臉老太太在心裡咧嘴。她的「邪」是勾人心的邪,人心裡頭越邪越髒,就越覺得這雙貓眼邪得難忍。她這雙眼睛以前無往不利,也是因為她一直混跡在妖魔鬼怪堆里。
這修士心性不錯,估計是哪家正派里的寶貝,不知怎麼混進長石老怪的壽宴里了。
不是正派弟子,哪來得這般心性?
小修士,你露餡兒了!
貓臉老太太停在這個修士跟前,她身形瘦小,又有些駝背,仰頭眯著眼看他。她不覺得這人修為能有多強。貓都通靈,若真是強大的修士,瞞不過她的靈感。若是強大到能瞞過她靈感的修士,那他得是有多閒?
「我沒見過你,你是最近才來到這附近的吧?」貓臉老太太的聲音嘶啞尖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