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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翁玖開口道。
他從炒麵的白汽中抬頭看了翁玖一眼。
翁玖立時住了口。他從那一眼中看到了可怕的殺意。於是他吞下之後的話,立刻起身離開了。
漸漸的,干苦力的人也離開了。這個時間,賣炒麵的小攤子上漸漸冷清下來,此時卻又來了一個人,第三個人。
第三個人名叫雲昭,他走進小攤,花幾枚銅錢買了一碗炒麵,然後走出來,也坐到了石坎上。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都低頭喝著炒麵,誰也沒搭理誰。
當雲昭手中的炒麵喝盡時,另一個人手中的粗瓷碗也空了。
「你為什麼還不走?」他抬眼問道。
「我為什麼要走?」雲昭也問道。
「奉七來過這裡。他走了。翁玖也來過這裡。他也走了。」
「奉七走了,是因為他對不起你。翁玖走了,是因為他雖然沒有對不起你,卻不了解你。」雲昭道,「我不一樣。」
奉七曾經對不起他,因此在看到他眼中的殺意之後,立刻就走了。翁玖沒有對不起他,卻不夠了解他,因此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殺意後,也立刻就走了。
雲昭既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也很了解他。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重的殺意?」雲昭問道。
「因為這柄劍。」他答道。
「所以,那個傳聞是真的。」雲昭嘆道,「你就打算一直這麼帶著它。」
「我已沒有別的辦法。」
「也許你可以找一個信任的人,也許你可以和他交替著拿這柄劍。兩個人分擔,總比一個人要好些。」
「我已沒有辦法信任任何人。」
雲昭痛惜地看著他。雖然他已經平安拿著這柄劍許多年,但並不代表這柄劍對他沒有影響。他已不敢信任任何人,也不敢信任身邊有著任何人的自己。他只能繼續獨自走下去,一直到他終於找到解決這柄劍的方法,又或者……到他再也支持不住。
「我還能做什麼嗎?」雲昭問道。
「假如你再也沒有聽到這柄劍的消息,那就永遠也不要去尋找它,也永遠不要提起它;假如有一天,你再次聽到了它的消息……」
「那我一定拼盡一切找到它。」雲昭說道。
……
樓上聽雨,花枝搖風。
風吹雨打花開落,月照星稀水枯盈。
這是今年入冬前最後一場雨。
……
天工樓。
關千鎖舒了一口氣。他隱瞞了劍尊這一茬,總算和長老們商定好如何謀取血鏽刀了。
天工樓的長老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些寧可宅在樓里研究也不樂意出門的傢伙。把他們拖出來可不容易。
正商討著,一個青年模樣的修士忽然走進來。
「延波,有什麼事嗎?」關千鎖問道。
修士名叫季延波,是他的徒兒。
季延波對著幾人行了一禮,眼神發亮面孔發紅,走到關千鎖身旁,聲音里的興奮難以自抑:「師父,歸元珠找到了!」
話音剛落,就見廳堂里幾位長老的眼睛齊刷刷看了過來。
「歸元珠?」宋應物長老急切問道,「在哪兒呢?」
這可是當年天工婆婆最有名的法寶!
季延波被幾雙火辣辣的眼睛一盯,從身上掏出個玉匣,直接呈給關千鎖:「在這兒呢。」
關千鎖拿著玉匣,也是心頭火熱。
這枚法寶在三千年前,隨著天工婆婆的隕落一起沒了蹤跡。在天工婆婆隕落前,她的弟子們還沒能完全學會她的所教,天工樓的傳承也一直不完整。歷代天工樓主都渴望著補全天工樓的傳承,卻一直身陷困境。這也是關千鎖為什麼會將主意打到血鏽刀上。
若能補全傳承,誰願意改換道路?那幾乎等同要從頭再來。
「樓主,咱一起閉關研究歸元珠吧!」又一位長老道。
其他幾位長老也猛點頭:「一起閉個大關吧!」
歸元珠就該配上這樣的待遇!
關千鎖看著一群人亮晶晶的眼睛,苦笑道:「你們先研究去吧。樓里的事還得有人處理……等等,你們都去研究歸元珠了,咱們剛剛商討過的事怎麼辦?」
血鏽刀呢?不管了嗎?
宋應物很灑脫地一擺手:「您看著辦就好!」
關千鎖:……
心很累。
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當初剛擔任天工樓樓主的時候。當時也是這樣,他剛一上任,各位長老們就非常爽快地把所有事務都甩給他了,權力非常之大,責任非常之重……
還能怎麼辦呢?真算起來,大家都是他的長輩。
長老們帶著歸元珠閉關去了,留著關千鎖自己琢磨血鏽刀的事。
他沒猶豫多久,季延波就來了:
「師父,陸漸休前輩前來拜訪您。」
關千鎖知道陸漸休為什麼來找他。還是為了血鏽刀。
此時天工樓中情況已然不同,關千鎖和陸漸休私交甚篤,但他同時也是天工樓的樓主。為宗門計,現在既然已經得到了歸元珠,他就必須要考慮要為爭奪血鏽刀投入多少精力和資源了。
關千鎖思襯著,他還拿不定主意。
季延波問道:「師父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關千鎖知這個弟子一向慧敏,門中長老們不著調,他有事也願意與季延波聊聊,便道:「你知我一直在憂心宗門傳承功法。此前也有一個完善傳承的機會,但現在得到了歸元珠,我拿不準要不要去爭之前那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