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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種態度,其他底蘊深厚的宗門已經按捺了許久,但按捺了幾個月,血鏽刀在魔洲轉了一圈回來,他們也再耐不住了。
鄉民的小孩兒臉色發黃頭髮也細軟稀疏,咬著手指看雙文律面前的臘肉,眼睛一眨不眨。
小孩兒的娘見雙文律看過來,把孩子往後一扯開始賠笑,正打算呼他巴掌。
雙文律止住她,對小孩兒招了招手。
小孩兒猶疑著走過去,雙文律把臘肉推到他面前。
「天工樓……」雙文律與洛平瀾傳訊,似嘆道,「血鏽刀對他們沒有用。告訴他們,與其琢磨外路,不如想想印開天的道當初怎麼走通的。」
印開天又稱天工婆婆,是天工樓的立派祖師,隕落於三千年前的一場劫難中,轉世之身尚不知在何處。但她身隕之前,已經走通了自己的道。天工樓的問題不在於傳承上,而在於他們自己身上。
天工樓來問,雙文律便指點,但他們卻未必聽得進去。
小孩兒抓著臘肉吃得香甜,雙文律將杯中濁酒一飲而盡,大踏步離去。
……
天工樓中,樓主關千鎖聽了門下弟子從劍閣帶回來的傳訊,摩挲著手上的扳指,眉頭死死擰成個疙瘩。
他對面坐了一個身穿連環甲的修士,對關千鎖問道:「如何?」
關千鎖如實說了。
穿連環甲的修士名叫陸漸休,出身無跡觀,和他乃是多年相交的好友。天工樓進退維谷的處境對於高層修士來說不是什麼隱秘,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天工樓的傳承是一等一的,卻一直沒有出過第九重天樞境的修士。自天工婆婆之後,所有天工樓的修士在修到第八重天璇境後,無一例外都卡住了,天工樓也始終不得更進一步跨入頂尖宗門的行列。
所謂頂尖宗門,並非要有像劍尊那般的人物,只要有能達到天樞境的修士就足夠了,可是三千年了,天工樓偏偏一個天樞境都沒出過。
天工樓的傳承是一等一的,但他們的傳承並不全。
陸漸休聽完他的話,問道:「你打算放棄嗎?」
關千鎖從他的神色中覺察出微妙來,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陸漸休道:「直指大道的無上道藏,沒有用,你信嗎?」
關千鎖的眉擰起,沒有反駁。
雖然消息是劍閣給的,但關千鎖也很清楚,這和劍尊的態度沒什麼兩樣。身為天工樓主,他知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古老隱秘。
天工樓的立派祖師天工婆婆和劍尊以及其他一些乾坤中的頂尖修士有舊,念著舊日情誼,他們不會讓天工婆婆的傳承斷絕。因為這點緣故,關千鎖對劍尊的指點是有信任的。可是……
「可是幾大宗門,確實沒有對血鏽刀出手。」關千鎖慢慢道。
陸漸休翹了一下嘴角,譏誚道:「他們說沒有出手,就真的沒有出手嗎?若是你想要得到無上道藏,可會大張旗鼓地派人去爭?」
關千鎖摩挲著手上的扳指。
是啊,若是他想要得到血鏽刀,絕不會派出許多門下大張旗鼓地去爭,而是秘遣一二信重之人前往。或者,親自出手。
遂州之中,雙文律嘆了口氣。
「現在的乾坤,和以前不一樣了。」寧閒眠悠悠道。
他們可以選擇的路太多了,一條走不通,就換一條,沒有了篳路藍縷的勇氣。哪怕是一條已經走通過的道路,在見到前方的阻礙時,闖一闖發現難以越過去,那就放棄,另換一條道。
雙文律哼了一聲:「我看他們膽氣足得很,這不出來好幾個叫嚷著蒼天不公要逆天而行的嗎?」
寧閒眠聞言大笑。
諸多規則碎片降臨後,就出了不少得了「金手指」就心潮澎湃的傢伙,欲與天地叫板,卻不知自己這顆恣情縱慾的心最好利用,被規則碎片耍得團團轉,成了人家在乾坤中開路的先鋒。
修行如果是一件容易的事,憑什麼輕易便能長生久視,得到一舉一動便能輕易改換眾生命運的能力?
多少人看著劍尊的名號地位嫉妒不平,覺得自己若生來有這樣的天賦自己也行?可多少人走過了他曾走過的道路,做過他曾做出的選擇?
血鏽刀誕生於乾坤世界正在成長的時候。那時乾坤的道還沒有完善,世界在嘗試晉升,眾生才剛剛開始摸索著修行。
異事怪聞層出不窮,眾生與世界共同在茫茫大霧中摸索前行,誕生與消亡、迷茫與苦難,血鏽刀是乾坤世界晉升的痕跡,是劍尊的道途之始,是雙文律從乾坤中還沒有修行之道時、從乾坤最混亂的時期中,走向入道的一世。
那遠比三千年前,還要久遠。
……
朗擎雲在做夢,他又夢到了那個年輕人。
他已夢見過這個年輕人許多次。自從血鏽刀到他手中後,隔三差五他就會做一個與這個年輕人有關的夢,或者說是與曾經的血鏽刀相關的夢。
這些夢很散碎,不按時間來,大多都是年輕人在練劍,或是木劍、普通的鐵劍、或是飛霜劍、或是血鏽刀,他拿著不同的劍,使出的劍法也不一樣,或青澀、或純熟、或輕靈、或凌厲。
而其中,最特殊的,就是血鏽刀的劍法。
血鏽刀不止是外形像一柄直刀,它的重心也如此。
尋常劍劍身最厚的地方在於正中的劍脊,左右重量勻衡,運使起來變化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