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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才半陷入地陷時,隱約覺察到地下的氣機有異。陸漸休伸手細查起地陷中的萬物之跡來。
古今重疊、非真非幻。這是一個惘然境?
陸漸休收回手,停在地陷旁,愣愣地看著黑洞洞的深坑。
他的心境已然很危險,雙文律一劍破了精心籌備的局,也打斷了他悄然下滑的趨勢。可是一切破壞都必然帶來動盪,陸漸休本來已經十分危險的心境開始搖搖欲墜。
他沒有了目標,眼睛只能看見雙文律,思維被困在該如何成功謀劃下一次上。此時這個未曾見到過的惘然境,給他了另一個目標。
陸漸休打磨多年的道心,在這危險的墜崖旁邊,憑藉本能抓住了一根稻草。
「我要先探探這個惘然境。」陸漸休自語道。
他的思維暫時從困局中脫離出來。
陸漸休跳下地陷。地陷里沒有通路,四處都是垮塌的岩石和泥土。陸漸休乾脆以遁地之術,沿著氣機所感尋去,不一會兒,穿過土層,就來到了水下。
頭頂水聲嘩嘩作響,圓月落在瀑頂,瀑布如自明月中傾瀉而下的銀練。
月光、月光,那一道傾瀉如月光的劍光……
陸漸休轉開頭,不再去看頭頂,開始打量周圍。
他在一處瀑布下的深潭裡。
陸漸休飛身上到潭水邊。
這裡就是惘然境氣機最強的地方。看來他已經到了地方,但卻不得時機,所以無法進入此處惘然境。
除了碰巧時機正確進入惘然境外,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進入,只不過要求略高。
恰巧,他會這種辦法,他的修為也足夠施展。
陸漸休捕捉著惘然境的氣機,自己身上的氣機忽然也開始變動起來,逐漸與惘然境的氣機相近,等到氣機相諧之時,他的感官忽如入水般蒙了一層。再看周圍,明亮的日光從頭頂灑落,水聲中伴著遙遠的鳥鳴。
四周換了個模樣,他已進入惘然境當中。
此地惘然境中的環境與現實中的環境有些類似,這裡也是一處大水潭,只不過在現實當中,陸漸休已經站在岸邊,此時進入惘然境內,他卻又進入了水中。這處水潭瀑布與現實中的相比大了不止一倍。
陸漸休重新涉上岸邊。瀑布聲如雷鳴,潭水深不可測。他在潭水下發現了一道巨大的陰影正在遊動,看樣子這裡還有一頭妖獸。
這樣一個地方,並不適合凡人活動。然而此時,潭水旁邊,卻聚集了許多人。
他們身上綁著一種草藤,草藤散發出濃郁的氣味,接觸到潭水,融進表層水面。潭水下聽到動靜正在上浮的妖獸,聞到這股味道後,就又沉了下去。
在這一群人當中,有一個看上去約莫七八歲的孩子,他身上沒有綁著草藤,而是綁著麻繩。麻繩死死勒住他的皮肉,綁住他的手腳,把他像是牲口一樣掛在木桿上。
他的嘴巴被一團野草塞住了,什麼話也講不出來,一直沒停過掙扎扭動,但他的眼睛裡卻沒有畏懼,只有一團暴戾的凶氣。哪怕是山中最兇惡的老虎,也沒有他這一雙眼睛看起來嚇人。
這群人把他丟進潭水裡,扭頭就離開了。
這個孩子兩手兩足都被捆著,在潭水裡奮力划動,想要登上岸邊。
但隨著那些人的離開,草藤的氣味也淡了,水面上沒有了令妖獸厭惡的氣息,它感受到水面的波動,迅速從潭底往上游來。
一個手腳被捆住的孩子,是沒辦法游過妖獸的。更何況那妖獸還能上岸。
陸漸休看著這一切,並沒有出手。惘然境中的一切都只是過去留下的幻影,他改變不了已經發生過的事。
而且,他也從這個孩子身上感覺到了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他那雙眼睛裡,透出來沾了血的魔氣。
那些凡人並非要對潭水下的妖獸進行人祭,他們看上去更像是想要解決這個孩子。他們認為他是一個怪物,所以要把他丟給潭水中的妖獸。
傳說妖獸會連人的魂魄一起吃掉,這樣死掉的人就不會化為厲鬼。
這傳說自然是假的,不過卻可以藉此窺出他們對這個孩童的畏懼。
陸漸休細查著他身上的痕跡。那種魔氣……讓他覺得可怕。它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魔修、任何一個魔身上的魔氣,都要可怕,其中似乎有一種更接近本質的東西。
而且陸漸休對這種魔氣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好像他曾經在哪裡感受過類似的魔氣。在哪兒呢?
還未等陸漸休想明白,潭水中的妖獸已經到了孩童背後,張開利齒遍布的巨口,一個擺尾向他咬去!
嗡!
潭水振鳴,有什麼忽然落入水中,將那妖獸驚跑,托著孩童落到岸邊。他手腳上的繩子都開了,身上的衣服也已變干,爬起來就想往林子裡鑽。
但才邁出幾步,他就撞上了一道柔軟的氣牆。在發現自己離不開後,他就不跑了,回頭看情況。
幾個修士從天上落下來。
他們的面目大多模糊不清,這是因為修為高深,惘然境難以留影。在其餘幾個面貌特徵更為明顯的修士當中,陸漸休認出了好幾個。
季文謹、厲愷、盧弈嫻……他們都是乾坤當中有名的前輩修士。季文謹是他無跡觀的前輩,近幾年一直在閉關,陸漸休也有許久未見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