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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鏽刀這樣大的麻煩,祖師一出手就解決了!這是不是祖師出關後第一件事?」
不,祖師之前還完成了好幾個善功任務。
「那可是祖師啊!不知道祖師現在回來沒有?接下來準備幹什麼?」
大概在審批他的善功任務結算。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到祖師。欒師兄,你覺得呢?」
欒煥突然被扯進話題:「我覺得……刻意追尋,未必能夠得償所願。之前大家追回劍閣,不也是如此嗎?」
「欒師兄說得是啊。」
聽到其他人感嘆,欒煥默默縮了回去。若換成以前,他也想見祖師,但現在,有機會他也不敢見。他還在愁祖師的善功任務結算,真見面了,祖師一問,他怎麼說?
誰都知道祖師用不到善功,誰都沒把祖師做善功任務當回事,可是他不行。他執掌這塊善功牌,結算善功就是他的職責。
前陣子遂州執事謝鏡飛為了調理遂州的亂象,在善功堂發布任務,劍尊他老人家也接了。現在血鏽刀之事已了,自然該結算善功。
可他老人家斬了不知多少魔修,又把血鏽刀折了,此事無法衡量,亦無前例可依,欒煥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勉強核算了結果交上去,但沒過多久就被打回來了。
只有一句批語,讓他多走走九環峰的山路。
這必然不是峰主元九華的意思。欒煥之前就向峰主求助過,但峰主一臉愛莫能助地拒絕了他。除了峰主,還有誰會打回他的核算結果?
欒煥搓了把臉。
他有些不敢想。
不過,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九環峰的山路了……自從他能御劍之後,再就沒走過。飛著多快啊。
不過,既然批語這麼說了,那他就爬唄。
他以後天天來善功堂上工都走山路!
……
涼洲之中。
朱樓紫殿,紗簾層層。在這一層又一層的紗簾當中,有一幅紗簾輕輕擺動,像一張畫卷,它看上去是空的,卻又好像確實浮動著些水墨薄色,像是遠山的影子、淺淡的薄雲、落日的昏光……再細細看去,好像並不存在什麼墨色,只是紗簾透下的影子。
在畫不成發現自己被籠罩進劍域當中時,這畫卷上,就突然翻湧起了真正的墨色,眨眼繪成一個絕麗的美人,這是一個由水墨繪成的畫不成。她翩然落下畫卷,向著一層又一層的紗簾深處跑去,步履間飛溢出絲絲縷縷的墨色,無聲無息地化進紗簾里。
在這一層層紗簾的最深處,隱著一個發烏如墨,膚白似雪的身影,在紗簾晃動中,從長發的遮掩下露出一節下頜,隱約能看見的半片嘴唇毫無血色,但因為那臉實在太白、那發實在太黑,在黑與白極強烈的對比之下,竟顯出了一種觸目驚心的美來,那是一種魔魅的美,亦看不出是男是女。滿樓朱紫竟都壓不下這黑白之間的艷色,反成了陪襯。
畫不成撲到地上,顫聲道:「朱紫閣主,救我一命!」
她也不知這人的姓名,只知其深不可測,因住在朱紫閣中,便也讓人喚自己朱紫閣。如果說還有誰能救自己,那就只有朱紫閣了。
那水墨畫卷是畫不成的命脈,被朱紫閣握在手中,她的性命便也一直受人所制。畫不成一直想要擺脫朱紫閣,她去謀奪血鏽刀,也有此原因在內。
誰能想到,這一幅要命的畫卷,此時卻成了她唯一的生路。
朱紫閣跪坐在一幅紗簾前,持著一支筆,正於紗簾上作畫,停下筆後,低頭去看伏在自己衣擺邊緣的畫不成。
畫不成本也是攝心奪魄的魔修,此時性命難保,驚懼之下,色如霜雪淚光盈盈,清麗哀婉至極,但在朱紫閣面前,這樣的容色竟也顯得黯淡了。
朱紫閣側身彎腰歪頭,筆桿輕輕點在她的眉尾。
「曾伴浮雲歸晚翠,猶陪落日泛秋聲……」
筆桿沿著她的側臉,慢慢滑到下頜。那雙極黑極白的眼專注地看著她。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朱紫閣挑起畫不成的臉,看著她驚懼之下愈發可憐可愛的面孔,輕輕嘆道:「可惜……我很喜歡你的名字,也很喜歡你的身份。」
「可惜……」
畫不成就在朱紫閣的輕嘆中,破碎成了點點水墨。
閣中的紗簾輕輕拂動,將這些遊絲一樣的水墨隱沒不見了。
朱紫閣緩緩回起身。
遂州之中,一道劍意如絲如縷,斬滅了畫不成所有的後手。
朱紫閣端詳著面前的紗簾,紗簾上勾勒著一個身影,白衣墨袍手持長劍,只有面孔是空的,無論如何都畫不下來。
劍尊。雙文律。
他用一柄血鏽刀,在乾坤驚變的時候扯住了天下修士的精力,寧閒眠等人趁機辨物居方,在其他人還渾然不覺的時候,這些乾坤當中的頂尖修士,怕是已經將乾坤情況重新篩過一遍。
遂州外的邪修逐血鏽刀而入遂州,遂州內藏匿的邪魔亦逐血鏽刀奔來忙去,最後都聚在沖和城外,被人一鍋端了個乾淨,偌大中洲,難得有一處魔修的釘子,就這樣被拔了去。
好一場清淨天地的大雪。
朱紫閣又抬起筆,落向紗簾上的面孔。
在筆尖即將觸及紗簾時,這支筆忽然大哭起來:「我畫不出來了!我真的畫不出來了!你放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