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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夢向後倒去,胸腹間的血跡漫延開出無數艷紅的小花。她雙眼失了焦,無聲念了一個「走」,下一瞬,就被無數紅花淹沒了。
尹松泉強拉住謝鏡飛,雙眼通紅,道:「謝師兄,走!」
「走——」謝鏡飛掙開他,「你們走去!我砍了他!」
劍光在他掌中淒寒煞人,渾天盅內灰濛濛的天頂忽然亮起一輪圓月。謝鏡飛頭髮披散口角含血,一雙眼卻冷光淒煞亮得驚人,他的劍向裂口外劈下,裂口外亦驟然出現一道月影,好像天上的月影倒映在了水中。
渾天盅外傳來一聲怒喝,隔絕內外的盅罩徹底崩碎。
謝鏡飛閉眼倒下,徹底沒了意識。
……
日頭高挑,謝鏡飛茫然地睜開眼,他躺在地上,看著天空中白雲悠閒地飄,一隻飛鳥滑過,風吹得他髮絲撓過嘴角。沒有打殺聲,周圍平和而安靜。
他記得自己失去了意識。他在渾天盅里劈出了三劍,三劍皆是全力而為,第一劍強行收住時便受了傷,第二劍勉力已是強為傷上加傷,第三劍竭盡一切……
身旁傳來動靜,謝鏡飛扭頭一看,頓時一個骨碌爬起來,又驚又喜瞪大了眼睛:「虞夢?」
虞夢就完完整整地站在他旁邊,身上一點傷也沒有。再看周圍,那些原本死在渾天盅里的修士們躺了一地,呼吸平穩沒有傷勢,好像只是昏睡過去了。
但就在他們眼前不遠處,詭異的植物、隱匿的魔修,還有修士們,他們還在慘烈地廝殺著,絲毫看不見這裡的異常。渾天盅已破,卻還有許多埋伏在外的魔修。
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針對遂州正修們的陰謀——魔修們想要血鏽刀,但比起天然聯合的正修們,他們能得到血鏽刀的機會太少。因此他們布下了這樣一個局,想要先把遂州中大部分正修都踢出去。
可他們為何能夠不用陣法卻凝滯了十八個縣鎮的地氣?又是如何將這麼多魔修隱匿得不見蹤跡?如何連渾天盅的發動都不漏一絲波動?
最重要的,他們現在這個情況,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幻境嗎?」虞夢驚異地呢喃道。若非幻境,他們怎會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可是以她對幻境的造詣,卻又覺得眼前的情況與幻境不太一樣。
謝鏡飛看著眼前的異景,忽道:「這不是幻境,這是劍域!」
他倏然轉身看去。
此前一直不見蹤影的雙師兄正倚著一塊大石閒閒斜坐,一隻手搭在腿上,輕敲劍柄。
作者有話說:
拾柒大,就是之前被屏蔽的口口,原本是十七,換大寫數字
第18章
劍域,這種能力不止需要修士本身的修為,還對劍道有著極高的要求。只有修為達到第七重天璣境圓滿、同時至少要完全通明一種劍道,才能夠構築出劍域。通明的劍道越多,所構築的劍域就越完善。
謝鏡飛曾見過一次他師祖的劍域。劍域之內,師祖的劍意如山嶽厚重,顯化連綿山川,橫壓一切。師祖起心動念,便可改劍域內的一切。
劍域與幻境不同,他們方才經歷的一切並非五感與神識被迷後的幻象,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然而,在擁有虛實、生滅等劍道的劍域當中,此皆在劍域主人一念之間。劍域主人要方才發生的一切為虛相,他們便好端端的站在了這裡,劍域主人若要方才發生的一切為實相,他們也就真的丟了性命。
可是在師祖的劍域當中,謝鏡飛也能覺察得到異常,那是一方與乾坤截然不同的領域——劍域之內顯化的一切,也只能限於修士的領悟。他們方才所經歷的卻如此真實,幾乎與乾坤沒有任何不同,生滅、虛實……誰的劍意才能如此廣博,包容天地?
「那魔修要抽煉地氣,為何不選在人煙稀少之地,反而選在這裡,驚動許多人來阻他?」雙文律輕敲劍柄,又一次問道。
虞夢羞慚道:「我們錯了。」
他們只想到魔修會為了尋找血鏽刀而煉邪術,卻沒想到他們也是魔修們的阻礙,認定了魔修們都是慣常獨行互不信任的刻板印象,便想不到魔修們也會為了除掉他們而聯合起來。
「這算不上錯,只是疏忽。但疏忽也會要人命。」雙文律道。
謝鏡飛點頭:「我們記住了。再不敢這般輕忽。」他此時臉上神色很是古怪,除了羞愧難當,還有幾分激動;激動之外,還有點尷尬欲絕。
都這個地步了,他再猜不出來眼前的是誰他就是瓜!
想想前兩天,他都口無遮攔地說了些啥啊……
雙文律瞥他一眼:「你點什麼頭?他們是來遂州做任務的,你也是來做任務的嗎?」
謝鏡飛臉唰的紅了。各門派弟子們接取什麼善功任務都是自己的自由,不是他們的責任。但謝鏡飛正輪守遂州的執事,這件事本來就是他的責任,就算他修為不夠,也該及時稟告劍閣長期駐守於遂州的前輩。
其他人是疏忽,他就是錯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你。遂州最近幾乎沒幾個劍閣弟子,都衝著劍尊往劍閣去了。」雙文律心平氣和道。
謝鏡飛小心諾諾:「是、是……劍尊出關,大家都嚮往而歸,希望能夠見上一面。」
「是啊。」雙文律嘆氣,「所以這事不能怪大家,得怪劍尊。」
謝鏡飛被他嚇得當時就跪了下去,挺高的個頭兒唰地矮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