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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當中,關千鎖已試過千機陣的無數種變化,剛柔虛實,皆不能擋。
朗擎雲的那一劍斬開萬千銀絲、割下機關偶的頭顱、毀掉了千機陣的中樞。
但千機陣是天工樓最有名的機關陣之一,並非毀掉一個中樞就會徹底失效。更何況操縱此陣的是關千鎖。
他和陸漸休並不在遂州當中,而是遠隔數千里,以機關偶操縱機關陣。機關偶已毀,卻不代表他們沒法子再操縱陣法。只是失了機關偶輔助,會更麻煩一些。
「傳送陣還要多久能起效?」關千鎖問道。
陸漸休道:「半盞茶。」他布置的傳送陣與關千鎖的機關陣疊在一起,方才朗擎雲那一劍亦傷到了傳送陣,使之無法立即啟動。
關千鎖點了點頭,借著機關偶的眼睛遙遙看向朗擎雲。
能夠在瞬息當中看破千機陣的中樞,這是個很敏銳的修士,可惜修為太差了。他拿著的血鏽刀鋒銳難當,千機陣無法抵擋。但血鏽刀沒有弱點,拿著血鏽刀的人卻不是。
關千鎖只需要讓千機陣避開血鏽刀的鋒芒,鎖縛住朗擎雲就可以了。就算血鏽刀再鋒利又如何?血鏽刀到底也只是一件兵器,需要人來操控。
朗擎雲被困在機關陣當中,他感覺到有傳送陣正在慢慢啟動。
他低頭看著機關偶的頭顱,一雙眼珠黑白分明:
「你也想要血鏽刀。」
「你想要它來做什麼呢?」
朗擎雲低問道,好像能夠透過它的眼睛看見背後的操縱者。
作者有話說:
千機雲錦重,一片銀河凍。——《普天樂·西湖即事》元張可久
第43章
被斬下的頭顱沒有回應。
但朗擎雲好像也不需要回應,也不在乎自己被銀絲裹得像個繭子。
在他識海冰原之下所藏的劍痕當中,一道道潛藏的心念被千機陣力化作鮮明可見的遊絲。
朗擎雲對此茫然無知,他自顧自地講下去:「我已遇到了很多想要血鏽刀的人。有的人想要強搶,有的人想要交易。有的人跟我說,我拿著它只會給自己招禍,不如交給他們;也有跟我說,像我這樣的小人物,根本不配拿這樣的寶物。」
「他們都想得到它的力量。」朗擎雲看著機關偶空洞的眼睛。
關千鎖皺起眉,他覺得這個拿著血鏽刀的修士有點兒不對勁。
「還能再快點兒嗎?」他對陸漸休問道。
陸漸休正在專注地調整陣法,答道:「還要四息。不能再快了。這種臨時設置的傳送陣如果出了問題,很容易出現偏差,把人傳送到不知哪裡還是其次,分裂的空間很可能把陣中的人和物給扯碎。」
這些常識關千鎖也都知曉,他只是有些不太對勁兒的感覺。
這個拿著血鏽刀的修士被困之後,也不再嘗試別的反抗,只說些有的沒的,難道他是指望能靠言語說服自己嗎?
但……關千鎖想了一圈,他想不到會有什麼差錯。這個修士修為不高,如今之勢已如瓮中捉鱉,他若有掙脫困陣的手段,早該使出來才對。
是哪裡讓他覺得不對勁兒?
一息。
萬千銀絲不止困縛著朗擎雲的軀體,還沉滯了他體內的法力。
他雙手握持著血鏽刀的劍柄,垂頭呢喃:「可你們誰都沒有拿到過血鏽刀,你們誰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法力在他體內滯澀地運轉著,道種在他胸中激烈地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帶動冰冷的法力衝破一點滯澀。
兩息。
「這世上會有不想要血鏽刀的人嗎?」朗擎雲仍一動未動,他的眼睛好像在看機關偶的頭顱,又好像只是冥茫地落在空處。
那些追索他的修士,人、妖、鬼、怪……他們都想要。殺人無度的魔修想要,名門正派的正修也想要,泥怪老狗妖這般弱小的修士想要,能夠布下這樣陷阱的強大修士也想要。
這麼難得的東西,既然得到了,為什麼不用?
管他喜不喜歡呢?
這麼難得的東西,他有兩個。
三息。
有沒有想要它的人,不是為了它的力量,而是為了——
「你有沒有想過要毀掉它?」朗擎雲忽然笑起來。識海中萬千遊絲終於匯作鮮明剛烈的一念,在他的眼睛中爆發出熾烈的光彩。
道種帶動他的法力衝破了千機絲線的滯澀。
四息。
關千鎖從機關偶的眼睛裡看見了朗擎雲的眼睛,那被千機陣力強烈引動出來的一念如此強烈。
他想要毀掉血鏽刀!
關千鎖不由被這念頭震動了一瞬,他一直緊盯著血鏽刀的眼睛終於從上面離開,當他不再心心念念著血鏽刀的這一瞬,也終於想明白了一直以來的「不對勁兒」到底從何而來?
「尋寶地圖」每隔一陣就會顯示血鏽刀所在的位置,這個拿著血鏽刀的修士修為並不高,他憑什麼能夠一直持有血鏽刀?
這樣一個修士,怎麼能平安帶著血鏽刀這麼久?難道他一直沒有遇到強大的修士不成?劍尊也在尋找血鏽刀,這樣一個他遠隔千里就能控制的修士,憑什麼能從劍尊手中一直保有血鏽刀?
問題出在哪裡?
四息已過,傳送陣法倏然啟動。在它開始運轉的一剎,一直被困鎖的朗擎雲忽然硬生生地站了起來,千機絲弦勒入皮肉,又被道種運轉的法力迅速癒合。他頂著一身密密麻麻的血口,生生拔出血鏽刀,用力一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