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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明翻他一眼:「他不是你帶回來的嗎?」
危澤方嘆氣。
盛驚曉是他帶回來的,可他當時只是想把這小子的神識治好後再丟出去。他想知道盛驚曉的魔修之道能走到哪一步,但他沒有忘記這裡是劍閣的駐地,盛驚曉是一個已經墮魔的修士。
盛驚曉能留下,每天像個快樂的傻子似的試圖去摸白犀、來煩他、練劍,是因為祖師許可了。
祖師為什麼會許可?
……
朱紫閣中,一卷卷紗簾輕盈飄舞,煙水一樣的墨色在紗簾間穿梭,在每一卷紗簾上都流淌出一個人影,這些人影轉眼又散成了煙水一樣的墨色。
魔淵當中有許多種魔,弱者如被陸漸休封在體內的水影魔,強者如看守錯牙城的黑天魔羅糜。
天魔是一個大類,也是一個階層。
魔的種類並不一定,所有的魔都可以通過吞噬、修煉等等方式向更厲害的魔轉化。
天魔是魔中最高的階層,其中最詭異難測的一種,名為自在天魔。
據聞,自在天魔無形無相無根無質。魔念生,則自在天魔生。眾生若動魔念,哪怕是最微毫的一絲,也將成為自在天魔的門。
煙水一樣的墨色還在紗簾間流淌,勾勒出一個個人影,其中一卷紗簾上,盛驚曉的模樣忽而聚散。
……
涼洲大地上,衛翎還在尋找盛驚曉。
他掌心懸浮著一柄兩寸長的小劍,劍尖左右擺動,像是在指引方向。
這是萬劍峰中的懸劍指路之術。若想認真,叛宗之人很少能逃得脫宗門的追捕。他們的命燈、留在弟子名冊上的名,都是極好的追尋引子。
衛翎原本以為,花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找到盛驚曉,但他此時親施的懸劍指路之術,卻不知為何不是很好用,在一個範圍內左右搖擺不定,只能大致確認一個方向範圍。
這無疑拖慢了他的進度,也因此,不得不和盧驕霖持續相處下去。
衛翎看出盧驕霖才突破到第四重開陽境未久,又被那魔修長久封鎖著修為,神魂似有些不太穩當。正好衛翎尋人不順,也想再研究研究這懸劍指路術,便停了下來。
夜空深深,繁星高遠。
衛翎布下護陣。
盧驕霖在陣中點起一叢篝火,她早已觀察過盧月泉相貌的優劣,她的臉在火光下很美。
衛翎瞥了一眼火堆,沒太理解盧驕霖這是個什麼操作。
「你冷嗎?」他問道。
除非極端環境,開陽境的修士一般不會受冷熱影響。莫非她神魂上的不穩當會讓她感覺冷嗎?
「有一點。」盧驕霖柔弱道。五官在火光下鍍了一層柔光,一雙明眸倒映著火光跳動,似有千言萬語欲語還休。
衛翎給她身上丟了一個溫陽術。
他不太了解水月坊的功法,不打算插手盧驕霖的神魂震動,也不是什麼大問題,讓她自己養幾天就好。
見她還怔怔看著火堆,衛翎弄不明白她怎麼想的,不過一個火堆也不影響什麼,她愛點就點吧。
衛翎閉上眼,繼續推衍懸劍指路術。
盧驕霖:……
正常套路不應該問一問她怎麼了嗎?
盧驕霖暗自深吸一口氣。不問也沒事,她可以主動!
衛翎重新睜開眼,看他看著掌中小劍眉頭微皺。推衍不順利,他不太擅長尋人術法,懸劍指路術是他用得最好的,難不成該換一換其它尋人法?
「前輩。」盧驕霖喚道。衛翎沒說自己的姓名,她就一直稱之為前輩。
「您在找什麼人嗎?」
「嗯。」衛翎眉頭仍微結著。
他穿著這身衣服,不太愛和人講話,這身衣服……總讓他想起那段恨不得塞進垃圾桶里記憶。
「是很重要的人吧。」盧驕霖試探道。她悄悄用了一點主神技能。很輕微、很柔和,就像風裡稍微夾雜了一點青草氣,日落餘暉染上一點溫暖的淡紅,不起眼地引動人心中舊事。
「嗯。」衛翎要找到盛驚曉,盛驚曉算不上很重要的人,但衛翎此時的思緒還在這件衣服上,這件衣服的確與一個對他影響很深的人有關。
那是很久之前,乾坤自小千世界晉升至中千世界的一段時間,那時乾坤的道遠沒有現在這麼完善,乾坤的道在調整,眾生的道也在調整,一切都還在摸索當中。
衛翎也是一個在迷霧當中苦苦摸索的小修士。那時乾坤中已有超絕的人物,譬如一劍驚天下的玄應劍君雙文律、一朝頓悟升九重的流月仙君花空謝……可是這些前輩修士的道路並不足以為參考。每一個走到頂尖的修士,所經歷過的道路都不同。
眾生前路沒有方向,或者說,有無數個方向,可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走的路是不是對的,能不能走到盡頭。
衛翎也在迷茫。傳他修行法的師父剛剛因壽盡而亡,死前悲切地抓著他的手,一時聲嘶力竭地摳著他的手臂,告訴他走下去!一定要沿著這條道走下去!他的道一定能走得通!一時絕望地大哭,告訴他換一條道吧,這條道走不通,他已經走到盡頭了,再也沒有前路了。
衛翎安葬了師父,在世間迷迷茫茫渾渾噩噩地走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還應不應該按照師父傳他的道路走下去,不知道這條道還走不走得通。可是若要改換道路,他又該改換什麼方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