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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他們口中知道了許多,這些同門們在知道她在遂州曾經過得有多糟糕後,對她也顯得友好又同情。
這些人對她說:沒關係。都過去了。以後在五靈宗中,她再也不必擔心這些事。
沒有誰嫉妒她白拿了一個月的月例,沒有誰嫉妒她可以干餵養靈魚這樣輕省的活計。
可是白芽並不開心。
憑什麼?憑什麼曾經她拼盡一切也得不到的東西,在這裡,這些人輕易就可以得到?然後帶著他們輕而易舉就得到的東西,來可憐她拼命爭取的生活?
這世界上有人,可以如此輕易地就得到她不敢奢求的一切!但她也看到了,在這些人提到內門的修士時、提到那些修為更高、可以在天上飛、可以翻山倒海的修士時,眼睛裡羨慕又渴望的光。
曾經她對這些人的日子已經是羨慕到不敢想像。以後她也想要成為這些人羨慕到不敢想像的對象!她也要得到這一切!
但是她的天賦並不好。她的修行速度也很慢。她已經在外門看到過許多個修行速度和她差不多、甚至比她還要快一些的老修士了。他們勤勤懇懇修行了一輩子,一輩子都沒能踏入內門,走到天賦盡頭,壽命再無增長,年華開始老去。法力衰退、生出皺紋、逐漸虛弱……
白芽不想落到那種地步。但她還有什麼是比這些人強的呢?她已經用血鏽刀的消息交換來了眼前的一切。程雨在把她帶回五靈宗安頓好後,就再也沒見過她……
白芽一邊想事一邊撒著魚食。池中的靈魚聚到葦塘邊上,鱗片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美麗的微光,攪得水波動盪。她怔怔地盯著這些水波,她的倒影被水波打破,變得好像是她,卻又好像不是她。
那倒影的嘴角好像被波紋牽起一絲笑。
「不要發愁,我替你完成呀……」
……
程雨正與其他同門們一起聚在宗門內的大廣場上。五靈宗正在進行一場內部的遴選。這場遴選也是為了神位爭奪的事。
任何乾坤當中的正法修士都可以參與神位的爭奪,但宗門內的資源卻是有限的。與其分散門派資源,每個弟子的競爭力都不強,不如集中資源在一部分優秀弟子身上,讓他們有更大的可能奪得更好的神位。這些許多宗門的想法,五靈宗也不例外,所以就有了這場事先進行的內部遴選。
負責此事的是五靈宗的胡儀長老和戚准長老,他們正坐在前面的雲台上。程雨注意到,有一位師兄來到雲台邊,俯身低聲說了什麼,兩位長老就相繼離開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程雨正琢磨著,忽然聽到有人從背後叫她。
「程師姐,」來人是一個與她相熟的師弟杜豐,正輪換負責處理外門的事務,「白芽說有重要的事找你。」
程雨皺了皺眉。
她對白芽的觀感不太好。當時她和鄭誠傑師兄以及其他幾個修士一同去追尋血鏽刀,久無結果後,她對血鏽刀的想法淡了,就主動提出願意留下,把白芽帶了回來。
她回到宗門內後,才得知鄭誠傑師兄與其他幾個一起尋找血鏽刀的修士留在宗門內的命牌都碎裂了。只是一次不同的選擇,就成了生死之別。
血鏽刀的線索是白芽帶給他們的。這件事固然怪不得白芽,但程雨既然已經知曉她的線索因何而來,對她的看法已經不太好,現在又有同門師兄殞命的事,對她難免更多了幾分不喜。
白芽的天賦並不算好,程雨做到了應允她的事後,便把她丟在外門,任她自己發展,也再沒接觸過。程雨能參與追尋血鏽刀的事,本身就是五靈宗內的優秀弟子,兩人地位天差地別,她不想理會白芽,白芽怎麼找得到機會托人給她帶話?
杜豐又走近兩步,低低傳音道:「程師姐,她說,她知道鄭師兄是死在誰手裡的。」
杜豐本來也沒想替一個才入門沒多久的雜役弟子傳話,可是白芽這樣說了,他雖然不知消息真假,卻也不能自己處理了。
「我去見見她。」程雨道。
宗門內的遴選得花上幾日時間,先去見見白芽也來得及。她和鄭師兄關係還不錯。當時追逐血鏽刀的幾個修士們都死得迷霧重重,各門派用過追蹤術後,卻連他們的屍首都沒能找到。
如果白芽當真知道線索,那最好不過。
程雨和身邊相熟的同門說了幾句後,就依杜豐所言,來到了外門弟子居住的雨霖坡。
白芽已在雨霖坡的葦塘旁等著了。她看上去和剛被撿到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那時她餓了很久,瘦得皮包骨,又有病,現在在五靈宗中養了許久,病也治好了。毛髮都還是白的,但眼睛已經變回了正常的黑色,膚色較常人還是白了許多,卻已不像其他白子那樣容易被日光灼傷。這種健康卻又異常的相貌賦予了她一種奇異且柔弱的美。
來時草白芽,歸時青鬱郁。她的確是青鬱郁地長了起來。
「是誰殺死的鄭師兄?」程雨停在白芽五步外,直接問道。
鄭師兄他們死在追逐血鏽刀的途中,她當然知道他們很有可能死在了當時血鏽刀的持有者手中。白芽雖然見過他,但那時她只是一個什麼都看不清的白子而已。
在鄭師兄他們死後到後來劍尊毀掉血鏽刀之間,又過了許久。誰也不知道在這段時間裡血鏽刀輪換過幾遭持有者。而現在,血鏽刀的最後一任持有者已經拜入了劍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