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沒有人想要毀掉血鏽刀。所以他誰也不給!
機關陣中連綿不斷響起令人牙酸的「咯嘣咯嘣」聲。一根又一根銀絲被劍鋒挑斷!
銳不可當的劍芒破入已啟動的傳送陣法當中。
陸漸休臉色大變:「他瘋了嗎?!」
傳送陣已經啟動,傳送已經開始,在這個瞬間破壞傳送陣,將無法預料傳送陣將人送往哪裡。更可怕的是,運轉出了差錯的傳送陣中,空間之力混亂無序,甚至能夠將法寶給撕扯成碎片。這人不要命了不成?
千機陣中,朗擎雲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他是故意等傳送陣啟動這一瞬出手的。」關千鎖喃喃道。
他的推斷沒有錯。這是一個修為不高的修士,哪怕是面對中樞已毀的千機陣,他也沒有能力擺脫束縛。他只有那一瞬間的抗爭之能,一瞬之後,關千鎖就能重新將他給壓下去。
所以,他為了擺脫千機陣的束縛,只有一個方式——利用和千機陣疊在一起的傳送陣。
但傳送陣的目標地是他們設計好的,他不想落入他們手中,就只能在傳送陣啟動的一瞬間破壞傳送陣。
「你覺得……他還活著嗎?」陸漸休問道。
關千鎖心緒複雜:「不知道。」
哪怕是像他這樣已經邁入第八重天璇境的修士,也絕不願意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踏入一個被破壞的傳送陣當中。
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修士、不知道他為什麼想要毀掉血鏽刀、不知道血鏽刀出了什麼問題,但他並沒想他死。
……
遂州,沖和城外,雙文律收回點落空間的手。
……
朗擎雲躺在地上,皮膚像瓷器上的冰裂紋一樣密密麻麻布滿裂痕。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只知道自己活下來了。
踏入破損的傳送陣的確是很恐怖的一件事。紊亂的空間交錯割裂,人像拼圖一樣被往不同的空間分割。若不是道種,恐怕他已經變成一堆亂七八糟的碎塊了。
但道種也不是萬能的。
過度運轉了法力的經脈脹痛難忍,反覆癒合過的肢體無法自控地發抖。
但他只需要忍耐和等待就好了。道種會把他修好的。
朗擎雲咳了兩聲,從地上爬起來。他還沒有痊癒,只是可以正常行動了。身上的衣服和血痂一起碎成細屑掉落滿地。
他從地上撈起一個劃痕遍布的袋子,難得他的儲物袋竟沒有毀掉。他剛從裡面取出一件衣服,就見飽受□□的儲物袋碎成了一地,帶著裡面的東西一起毀掉了。
朗擎雲頓了頓,把衣服披在身上。
好歹給他留了一件衣服。
他站起身,地上傳來幾聲悶響。兩枚碎銀從衣服里滾落。
朗擎雲低頭看著它們,慢慢彎腰撿起。
現在他身上,只剩一身衣服、血鏽刀,還有這兩枚碎銀了。
朗擎雲隨便挑了一個方向,沒走多遠,就聽見了人聲。再往前走一段,就出現了一條修整平實的道路,再不遠,就是高高的城牆,牆頭上寫著三個大字:「沖和城」。
他仍在遂州。他被傳送到了沖和城郊,不遠處,就是城門中往來的行人、道路旁做生意的小攤。
守著攤子的貨郎在叫賣,蹲在前頭的客人在談價,排隊入城的人或抱怨或閒扯,推著湯麵車的小販掀起鍋蓋,熱騰騰的湯底在冷風中撲出一片白。
朗擎雲站在那裡。他已經許久沒來過有人煙的地方了。
他總是害怕,怕那些追著他、追著血鏽刀的修士,正好在他停歇於某個城鎮的時候找到他。
朗擎雲靜靜地看了片刻,抬腳向湯麵車走去。
曾經他很努力地去生活。他珍惜別人的生命。他熱愛別人的生命就是熱愛自己的生命。
現在他已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別人的性命。
「給我來一碗。」朗擎雲放下一塊碎銀,「有什麼加什麼吧。」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鮮活的人群,沒有吃過溫暖的食物。他想休息一下,想喝一碗熱湯麵。
……
遂州牧府邸。
遂州已經入了冬,今天天氣格外的冷,雲層將天空遮得發白,透下的光又薄又淡。
邱書峰披著一件厚氅,身邊燃著暖爐,但他握著筆的手指還是有些發僵。
僕從給他端來一個扣著蓋子的大碗,放在隔著屏風的另一張桌几上。
邱書峰恍然看了看一旁的機關擺鐘,到吃飯的時間了。他放下手中的筆,走過去揭開蓋子。
「熱湯麵。」邱書峰笑道。
遂州這邊兒多麵食,包子饅頭紮實、雲吞點心花巧,麵條在紮實與花巧之間。不過是長條的面過水煮熟,卻又有細面、寬面、拉麵、切面等等之分,夏天多涼麵干拌,冬天則多做熱湯麵。
長面片扯得薄而勻,軟滑適口,冬天連湯帶面的這麼來上一碗,很適合他這個年紀的老人家。
邱書峰坐下吃麵。到了他這個年紀,能準時吃飯儘量就不要亂了時辰。工作是永遠忙不完的,他活著,才能去做他想做的事。
遂州現在的情況穩定多了。謝鏡飛和虞夢拉了一大批正派宗門的修士來幫忙。他身為遂州執事,又有在善功堂發布任務的權力。如今距離劍尊出關已經過去大半年了,那些為此回到劍閣當中的修士,現在也明白只待在劍閣大約是見不到劍尊了,有不少都接了謝鏡飛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