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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個答案……真的就還有那麼重要嗎?」
林北記得自己之前和白木汐吃烤肉的時候說過,如果沈柊主動說要和他在一起的話,那他一定是會答應的。那時白木汐說他是做夢,林北自己也覺得不可能,沈柊那樣月亮一樣的人,向來都是只有旁人對她求而不得的份,她怎麼會主動說想要和什麼人在一起呢。
可誰知道真的就有這種事,沈柊真的就是會說這樣的話。而被月亮偏愛的白木汐卻在意起感情的實質,內里摻進一丁點兒雜質就不肯要似的。明明她如今不願收下的東西已經是不知道多少人無論如何都求不來的。
包括他。
很難搞清心頭是怎樣的情緒,照這個思路來看,林北分明是應該樂見白木汐推拒沈柊的,但他又偏偏真的會替白木汐著急,想要她早早的放下偏執好好和沈柊在一起。或許是因為他們畢竟認識了二十年,連沈柊都要喝他幾口醋的關係,林北想,如果白木汐真的就這樣錯過沈柊的話,那他一定不會覺得開心的。
連自己都說不清的,微妙又複雜的心情。並不是全然的純粹高尚,林北知道他一定是有私心的。
「和她在一起不是很好嗎,對所有人都……」他低聲喃喃著,「……真奢侈啊,白木汐。」
不喜歡過去那分崩離析的四年的人,也不止白木汐和沈柊而已。
前不久才被白木汐說過不要再插手她和沈柊之間的事,林北自覺剛才的話已經超過界限,但還是破釜沉舟似的把一席話說完。他等待著可能到來的怒氣,卻好半天都沒聽到動靜,正躊躇地轉著眼睛抬頭想看一看白木汐的表情時,就突然聽到好友嘆了口氣,聲音很輕。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林北困惑地向她看去,看到一個神色平靜的白木汐,她低低垂著眼,目光空空落在虛處,又輕聲重複了一遍:「我不知道有沒有那麼重要,但我就是想要弄清楚。」
林北一梗,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見白木汐唰地抬起眼,眼睛和喉嚨里都像是含著某種堅硬的東西:「我顧不上別人是怎麼想的。對我來說、這個問題是我和她關係的地基,如果不清不楚的話,那麼其他的所有、不管看起來多麼光鮮亮麗皆大歡喜,全都、全都——」
全都是雲山霧靄一樣的虛幻,搖搖欲墜的,不堪一擊的,隨時都能稀里嘩啦地碎成一地五彩斑斕的狼藉。
認識這麼多年,林北立刻意識到白木汐在這個問題上是無法被說服的,他於是把喉頭的話全都吞回去,咬著牙應:「……那就弄清楚!你想怎麼做?是不是已經有法子了?一個月也太短、來不來得及?」
他問的氣勢洶洶,卻看到剛才還全不肯讓步的白木汐抿緊了唇,隨即忽的平靜下去,像無風的深海。
「沒有法子。」林北聽到白木汐如是說,聲音冷靜而坦誠,「我什麼都不打算做。」
全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話,林北愕然地看她,而白木汐面色淡淡的,甚至對他勾一勾唇角:「原來我在你眼裡,像是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和沈柊修成正果的樣子嗎?」
「我沒有。」她低低地笑了笑,隨即垂下眼帘,睫羽安靜地顫一顫,「我不怕對你說實話,林北,我並沒有抱著什麼這次能和沈柊在一起的期望。在我眼裡,那麼長時間都沒成的事,多這一個月也不會有用。這種事情本來就勉強不來,就像我會早早喜歡上沈柊一樣,我一直覺得感情的名目和時間根本挨不上關係。」
「說到底,我剛才雖然說是想要弄清楚,其實我自己大概早就已經有結論了。沈柊會喜歡上我、這種事……」
白木汐沒說下去,她輕輕吸了口氣,將暗涌的波瀾壓下去,再開口時又是平穩的聲線:「你或許想問我那我又是為什麼要答應沈柊過這一個月,我也問過我自己,為什麼呢。
「我之前想過很多個名目。覺得我可能也只是想著,既然都是碎、都是要死心,那死的更清楚明白一點,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但或許又更簡單一點。」
白木汐想要從這一個月里得到什麼呢。
「之前有人跟我說,在這世上,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人是很少的。」
她輕緩地眨眼,眼神帶著種悠遠的清苦:「——我想要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我想要這樣的一段時間,所以我答應了。」
「至於沈柊……她想做什麼、想嘗試什麼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做得到的我都會配合她,也沒關係,她總不會提什麼出格的要求。」
「她在這些實驗裡能得到什麼,這也是她自己的事,我或者其他人都插不了手。我最多只算個參與進來的——旁觀者或者助手之類的角色吧。」
「你也知道的。」
長長一段話說完,白木汐向林北看去:「沈柊她……也不是那種別人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就可以改變她想法的人。」
「所以可能讓你失望了,我沒有想要去多做些什麼的想法。不要隨便把自己的期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你怎麼想都無所謂,在這段時間裡,」白木汐的聲音平靜,眼底卻含著警示,「不要想著再做些多餘的事就好。」
二人之間陷入沉默,像是僵持住。好半晌之後,林北才深深地嘆了口氣,放棄地擺擺手。
「……我知道了,你這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