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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她一轉頭就撞進沈柊的眼神里。身量高挑的漂亮女人就停在不遠處安靜看著她,眼裡含著細碎的光,見她看過來就露出清清淺淺的笑。
「已經好了?還沒到時間。」
擺明了是在等她。
沈柊完全沒有避人的意思,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白木汐一番苦心被輕而易舉打碎,就算聽出來沈柊語氣中全無不虞——甚至還問的很認真——也不敢再多耽擱,快步走到沈柊身側,認錯似的低聲應:「……嗯,走吧。」
她現在十分為自己不久前的天真感到後悔,還想什麼「沈柊休息之後會意識到不妥而改變行動」,看現在這個趨勢根本就是變本加厲。她早該想起這人不是個會為外界反應所動的人,就像現在周邊的工作人員對她們笑的意味深長,也只有她一個人慌了陣腳支支吾吾,原本走在她身前的人面上仍是淡淡的,不知何時不動聲色地退到了她旁邊。
為什麼周圍的人反應那麼大呢。白木汐想。這不是很常見的事嗎。
這不是個好現象。就算現在身處的是逼仄的錄製後台,這樣的情景也實在很容易讓白木汐回想起曾經的一些往事。在往事裡的她和沈柊都比現在年輕一些,走在路上時她被什麼新奇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的時候不算少,但回過神時沈柊總是這樣子安靜站在一旁等她,也不玩手機,就只是笑著看她。
這樣的景色看多少次都讓她心動。
然後等她一溜小跑重新回到沈柊身邊的時候,她們會並肩走在一起,再然後——
再然後她會去牽沈柊的手,得寸進尺一樣地纏著握住,理直氣壯地說牽好我就不會走丟了。
白木汐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將手背到了自己身後。
*
結束錄製的時候白木汐覺得像是丟了半條命,長時間的錄製讓身體和心理雙重意義上都十分疲憊,她用力伸了個懶腰,聽到骨節的脆響,卻心知還沒到可以休息的時候。
「那我們走吧。」
不如說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白木汐默默將目光從身前的女人身上移開一點,拉高口罩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她提前和李明雨打了招呼讓她不要擔心,經紀人嘴上沒問什麼,但眼裡擔憂中混著好奇的光擋也擋不住。最後還是識趣地沒多問什麼,只向她解釋了幾句休息室里的事。
『沈柊她突然過來問我你在不在休息室里,我本來是想攔著她的、就說你最近很累在休息最好不要打擾,然後她就問『她最近工作很忙?今天這檔節目之後還有工作要做嗎?』,我一個沒注意就下意識否定了……』
『順便一提,沈柊應該才是比較忙的那個,我記得之前聽說她之前本來是要進組的,也不知道從哪兒擠出來的時間突然來上這個綜藝……我感覺對她也沒什麼好處。』
何止是沒什麼好處。白木汐想。沈柊是相當愛惜羽毛的演員,本來就很少上綜藝,更別提是這種娛樂性濃厚的。再者,就算她曾經學過多久的舞蹈也好,她現在本職到底是演員,做了導師怕是會被不喜歡她的人挑刺的。
那麼她又是為了什麼來參加這個綜藝的呢。
白木汐不敢自作多情地多想。她現在坐在沈柊的車上,蔫蔫地縮在副駕駛,而沈柊把車開的四平八穩,一路上許多次安靜地投來目光,卻最終還是一言未發。
放在以前的話,二人之中率先打開話題的一定是白木汐。而眼下她的胃正在隱隱作痛,不知道是緊張過度還是因為今天胃口太差只隨便吃了幾口飯的緣故,不管怎麼樣,她現在沒什麼去開口搭話的心情。
最初因計劃外的見面而覺得慌亂,現在就終於平靜一些,又覺得這樣也好。她十幾歲就認識沈柊,就算想過和沈柊老死不相往來也覺得躊躇。她也並沒有不想見沈柊,她只是……她只是有點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和沈柊相處。
沈柊的好意顯而易見,在後半段的錄製里比之前還要更加不收斂。她仍然能準確地捕捉到白木汐任何一點瞥向她的目光,旁若無人地在白木汐點評時專注地看過去,在自己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cue到她,念出她的名字時永遠是自然的不帶姓的稱呼,語氣都比說旁的時候輕緩許多。
『你唱歌很好聽,應該是木汐會喜歡的類型——我是說音色。』
『在本尊面前跳《緊張》應該是會格外緊張吧,木汐覺得怎麼樣?』
『我和木汐的名字看起來還挺有緣的,柊拆開就是『木冬』,剛好她是木汐……你們不這麼覺得嗎?』
說著「你們」,但眼神分明只落到白木汐一個人身上。攝像機的鏡頭和觀眾的視線齊刷刷跟著移過來,白木汐被過亮的燈晃得眯了眯眼,在這種情況下走神想著這種名字的梗放在以前哪輪得到沈柊來說。
以前總是她來迫不及待的搶先說出來。
那時年紀小,滿腔都是喜愛和熱情,自己覺得般配還不足夠,還硬要從各個角落翻出些不那麼牢靠的細枝末節來宣之於眾。從星座到名字,網上的檢測結果通常只說些好聽的話,完全沒有佐證力度,但她看了就是高興。仿佛這樣就能證明她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白木汐那時對此深信不疑,時隔這麼久,她也能清楚地想起當年那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