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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
白木汐卻撐著身子擋到前面,一手掩在唇前,她咳得眼泛淚光,卻還撐著艱難地說:「別、別過來,沈柊、你……你……」
她想說些什麼呢,總之仍是沒能說完。驟然爆發的咳嗽聲令人心驚,白木汐好不容易直起的身子又潰敗地軟下去,她用力捂著唇邊,在手掌的邊緣能看到她的臉都被她過大的力氣捂的發白,卻還是沒能完全掩飾住。
沈柊看到玫瑰的花瓣,從白木汐的指縫間飄落下來,柔軟舒展地零落在地板上,紅的艷麗又奪目。
她尚還愣著,白木汐的反應卻比她要快得多,她明顯是想要伸手把落下的花瓣攏過來藏住,只是過於力不從心,捂住唇邊的手一旦離開就是更多的花瓣落下來,白木汐最終放棄了,她抱著膝蓋把自己蜷縮起來,囚在自己口中吐出的玫瑰花瓣里,待這場來勢洶洶的咳嗽終於停下,才低低喘著從臂彎里抬起被淚水糊的一塌糊塗的眼睛,疲憊又無助。
沈柊在看到她的眼睛時猛地清醒過來,停頓的腦子終於開始艱難地運作,她蹲下身,怔怔看著不遠處零落一地的花瓣,她眼睜睜看著它們爭先恐後地從白木汐的口中傾吐出來,看起來卻仍是柔軟乾燥的,就是普通的散開的花瓣樣子,如果不是她親眼看到,大約絕不會往這種方向聯想。
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沈柊淺淺吸了口氣,慢慢向眼前的玫瑰花瓣伸出手去。
「別、不能碰,」剛剛伸出手就被撥開,似乎在咳嗽後終於找回一些力氣,白木汐如驚弓之鳥一樣彈起來,將散落到沈柊那邊的花瓣胡亂劃到自己懷裡,眼神躲閃著說,「我聽說是會傳染的——嗯、但是想想好像也沒什麼道理,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暗戀的人,要是這樣的人被傳染了不就變成絕症了嗎……應該只是以訛傳訛的謠言吧,但是小心一點還是好的嘛,哈哈……」
好久沒聽她一口氣說過這麼長一段話,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內里盈著的快要溢出來的無措和躲閃讓沈柊的心猛地泛起銳利的痛意。她在白木汐的這番話里理解了許多,事實就擺在眼前,沈柊卻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要去問一句,聲音很輕:「……你得了花吐症?」
「……」白木汐往回劃拉花瓣的動作就變得慢,隨即停下。她略略低下頭去,沈柊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聽到低低一聲,「……嗯。」
只是這一個字就讓沈柊覺得喉嚨發緊,發聲也變得困難,她定定看著地上的花瓣,絕不屬於人體組織的造物,感到胸口被龐大的煩悶和茫然所填滿,腦中已經亂成一團了,理智說著現在應該先去給白木汐倒水,然後把現場打掃乾淨,再去好好地聊這樁事,但是、但是……
「……你有喜歡的人嗎?」沒能動作,沈柊僵在原地,腦中茫茫的,被不明正體的感情控制著,讓她只能問出這一個問題,「是……是我認識的人嗎?你的同學?朋友?還是其他的什麼人……為什麼……」
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呢。
根本不是問這種事的時候,沈柊自己也心知肚明,卻整顆心都被這些想法填滿了,無瑕再去想其他的事。所以她也沒注意到,白木汐偷偷向她投來的視線,原本還有一點試探性的亮光,現在已經猶豫著慢慢暗下去。
果然沒有發現啊。白木汐想。也很正常,連她自己都是,如果不是因為得了花吐症都還沒有意識到的感情,怎麼能指望沈柊先她一步就對她有戀慕之情呢。
沈柊是想說什麼呢,為什麼會得這種病——的意思嗎。
真討厭啊,好過分啊,這個病,硬是要逼著她把這段感情掀到檯面上來一樣的行為。這個狀況,如果她現在誠實地說出來的話,將病症的原因和曖昧的情思宣之於口的話——
無論如何,一定是會得到一個慷慨的吻的吧。無論如何。
白木汐動了動,慢慢抬起頭來,只是眼神還低低垂著,落在地上。
在滿地頹散的玫瑰花瓣里,沈柊聽到白木汐的聲音,輕而含混的,她說:「……不是,是你不認識的人。」
*
是很容易查到的病症。
並非個例,雖然花吐症明面上的病例相當稀少,但在這個世界上應當有著相當一部分人在受著這病症的折磨,只是大都像之前去看醫生時的白木汐一樣,不願意將自己真實的病狀告知別人,畢竟這樣就等同於將自己有一段隱秘心事宣之於眾。
也並不是每個陷入暗戀的人都會得花吐症,是個找不出誘因的小概率事件,得了也只能算是自己倒霉。現代醫學尚還拿它沒辦法,也沒有什麼有效的療愈方法,畢竟它的特效藥已經人盡皆知,簡單而沒有成本,聽著玄乎卻比什麼靈丹妙藥都來的靈——得到暗戀之人的一個吻。
還有許多其他的說法,比如必須是那個人心甘情願的,不可以去做強行或是偷吻的事,再比如也有說法是如果不是兩情相悅的情況下得到的吻就只能緩解,無法根治。
但總歸是要落到「吻」上,全網搜索出幾百萬條結果,除了得到吻之外的解決方法其實也還有一種,就是得了病的人最終放棄這段暗戀,那就可以不治自愈。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這個病並不會致死,心理上的問題除外,身體上除了會咳嗽會吐花瓣之外似乎並沒什麼大影響,只會像是慢性病一樣溫吞地折磨著人,直到它被治癒為止,無論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