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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好像又被拉回她潮濕的夢裡,被吻的人換成白木汐,一致無二的意亂情迷。
什麼啊。沈柊想。看木汐的樣子,是也想和她喜歡的人做這樣的事嗎。
嗯,很正常。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噎埖……」
就算把這四個字反反覆覆在心頭念過幾十遍,可是、怎麼回事呢,好奇怪啊,她好像不想。
不是不想要和自己喜歡的人接吻,沈柊好像是不想要白木汐和——
——和其他人做這種事。
「……沈柊?」
身側傳來小心的喚聲,沈柊從粘稠的情緒中堪堪掙脫出來,電視上的畫面早已切去下一場戲,沈柊掩住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和繁雜的思緒,轉頭時至少聲線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怎麼了?」
白木汐看著她,小心打量著她的面色,隨後目光往下瞥過去,猶豫著指一指她手上。
「……橘子,要被捏爛了。」
不如說已經被捏爛了。沈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手中原本完整的橘瓣不知何時已經變成皮開肉綻的一片狼藉,她這時才遲遲注意到自己指尖粘膩的汁水,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無意識地用了力氣,搞成這樣狼狽的樣子。
她安靜看了半晌,最終自己慢慢將那瓣不成形的橘子吃了進去。
外形再怎麼樣,吃到嘴裡也還是橘子的味道,只是這個橘子並不甜,又酸又澀,還夾著點苦味,在喉嚨口徘徊不去。
還好沒讓木汐吃到。沈柊想。
「我去洗個手。」
她將苦果咽下,如是說著,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走到洗手間,清冽的水能洗去指尖的汁液,卻沖不散她喉頭的清苦,以及腦中混沌一片的思緒。
沈柊抬起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底一片暗色。
她回到客廳,慢慢走到沙發邊上停下,卻沒有重新坐下去。白木汐察覺到她的異狀,抬眼看過來,眼底盛著單純的擔心,是全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在想著什麼事的樣子。
「……木汐,」
其實連沈柊自己都搞不清楚了,她只是感覺像是有團漆黑的火在喉嚨口燒灼著,讓她不得不開口,否則下一秒就會被灼傷,讓她忍不住對白木汐低聲說道。
「你……可不可以試著來愛我?」
沈柊原本是想要維持住聲音的平穩的,也沒想這樣直接地說出口,但那些彎彎繞繞在喊了白木汐的名字後就都被扔到一旁去,聲音飄著顫著,心跳和呼吸都變得急,沈柊顧不上其他,看著似乎被她這樣唐突的話而嚇到怔住的白木汐,努力嘗試著去解釋:「你的、你的花吐症,只要不再愛你現在喜歡的人就可以好起來的,得病很難受吧,每天都……」
「那些紅玫瑰、你吐出來的那些,都是因為那個人才會存在的、才會……」將這句話說出口時感受到不知何來的尖銳痛意,讓沈柊下意識攥緊了手,指節因用力而泛著白,她也沒有察覺,話語裡也漸漸帶上些個人感情色彩,「……既然這麼痛苦,那不如不要去愛那個人了。如果換成我、是我的話,你的病就會好了,而且、之後也……」
也怎麼樣呢。沈柊茫茫地想,也……可以繼續在一起嗎。
她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這番顛三倒四脫口而出的話含著的真實含義是什麼,未曾察覺到的巨大感情在說出口後才被自己窺到冰山一角,沈柊被這樣始料未及的衝擊攪得不知所措,如同漆黑的天幕划過雪亮的電光,讓她驚覺般的噤了聲。
……說的這麼冠冕堂皇。被隱藏的情感震顫過度後勉強撿回一點理智,沈柊遲遲地發覺自己心底蠢動著的真實意圖,什麼為了替白木汐治病,說到底、也不過就是……
「……對不起。」在僵持著的沉默中,又是沈柊先開口的,她輕聲道歉,「突然說這些……是不是嚇到你了。」
白木汐定定看著她,好像直到這時才找回呼吸的能力似的,接連深吸了好幾口氣,又眨了幾次眼,眼神無措地飄來飄去,喃喃地喚:「……沈柊、你——」
方才的衝擊感暫時被按捺下去的同時,湧上來的是某種陌生的感覺,喉嚨的灼燒感越來越嚴重,讓沈柊漸漸感到無法忽視,她下意識抬手摸了摸咽喉處,某種模糊的預感在腦中不成型的躥,她低低喘了一聲,又抬手捂住嘴,不得不含糊地先打斷白木汐的話:「等一下、我有點——」
未盡的話被衝出的咳嗽打斷了,像是從胸腔里無中生有升上來某種滾燙的事物,灼著喉嚨急不可耐地要傾吐而出。沈柊猛地弓起身,眼前一瞬間就被生理性的淚水蒙住,耳畔除了自己震耳欲聾的咳嗽聲之外又聽到白木汐喚她的聲音,急匆匆地站起身過來扶她,半攬著把她突然潰敗癱軟的身體安置到沙發上。
而沈柊咳嗽著,身體也難以自已地蜷縮起來。在鋪天蓋地的難受中,她卻還能分出半點心神去恍惚地想,這副景象她往日在旁看得多了,原來身處其中的感受是這樣的,真的好難受。
她無意識地往白木汐的懷裡靠去一點,嗅到隱約的玫瑰香氣。
原本只是隱約的,香氣卻不知為何漸漸盛起來,麻木的手指沒能完全捂住,在沈柊最後的一次咳嗽中脫了力,沈柊就看到純白的,輕盈的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去,落到她的前襟和白木汐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