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頁
與此同時關於陸離歌的風向愈發強烈,說她唱跳俱佳就算了,甚至沒有舞台失誤,連專訪也做得滴水不漏,行走CD般的存在。
她不再是那個和我蹲在牆角看螢火蟲的姑娘。
她是女明星,模範偶像。
自卑如同魑魅魍魎啃噬理智,我開始變得焦慮不安神經兮兮,與她爭吵時還會說出「你現在屈尊來這個小地方幹什麼」等等傷人的話。
我內心期盼她拋棄我,又期盼她不要走。
她確實沒有走,甚至每一次都溫柔安撫我所有的焦慮和暴躁,團內成員都覺得雲野冷淡孤傲不合群,其實她最溫柔了,從沒有發過脾氣。
漸漸地光靠她提供資源不管用了,GG商只要陸離歌,她疲倦困頓,三點睡覺五點又要起床化妝去錄歌練舞,她的身體開始垮掉,好幾次我從宿舍趕去醫院,她臉色蒼白昏迷在床,手腫得扎不進針。
娛樂圈是團吃人的漩渦,無數誘惑和陷阱都在裡面,一不小心踩進去便會跌得粉身碎骨。
就這樣我也落入圈套,他們說有好的合作,前提是把陸離歌約出來一起談價格,我天真地以為自己也可以為她提供資源。
那是個陰天,我不知道酒里放了多少藥,陪喝酒這樣的事情對藝人來說很常見,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雲野喝了酒身體發紅髮燙,眼神迷離瘋狂。
她用手肘撐著門欄,望過來的眼神與以往不同,含著複雜,質疑,和困惑,更多的是不解和無奈。
這樣的眼神讓我心虛,無法面對現實。
在場的男人們見她這樣立刻將我擠到一邊,瘋狂擁上去要放倒她,可雲野就是雲野,摘掉高跟鞋用力往人群拋擲,漆黑的眼眸結出血一般的霜:「滾開。」
說完便踉蹌轉身跑出去,宴席上只剩下我。
我……很害怕。
害怕事後雲野的追問,害怕她怪我,害怕我們的感情就此結束,膽怯懦弱的我轉過身。
就這樣逃走了。
不敢與她通話,不敢接受她的消息,我給葉淼淼——她的小助理髮了地址,然後立刻拉黑取關所有社交,甚至換掉了帳號。
好長一段時間,我三天才睡四五個小時,暗無天日的房間內,床單上布滿我手腕間的血跡。
我不好過,可我活該不是嗎?
後來陸離歌宣布停止活動一個月,據說是生病了,我輾轉著去打聽她的消息,得知那天她成功逃脫,沒有讓那群人傷害。
我鬆了口氣,然後是無邊無際的悔意。
恨自己,恨娛樂圈。
陸離歌再出現後變得所向披靡,所有黑料剛出兩天就會被立即打臉,無論何時,她都完美。
我瞧瞧去看過她的演唱會,是那樣耀眼。
在結束曲中我滿臉淚水。
我的雲野啊,終究到達頂端,我們至此再也回不到從前那般了。
抑鬱兩年後,公司發來債務單,我不得不從沉寂里撈出自己開始賺錢還債。
歌手中唯陸離歌獨尊,六年來不曾變過,我改變風格成為新一代影視小花,被羅導看中長期合作。
我們背道而馳,各自不領域。
即使站在演員圈頂流,雲野依舊可望不可及,每出新歌羅導都會惋惜一句:「這孩子怎麼不來點抒情歌?搖滾不適合我的電影風格啊。」
這句話的意思是只要陸離歌出抒情曲,他便會立刻招攬她當御用歌手。
恰巧的是雲野突然出了首新曲子,名為《sunset》,黃昏海邊,民謠般的樂曲奏響,和她從前的風格截然不同,卻新穎到挪不開眼。
我立刻將視頻傳給羅導看,他迅速喊人聯繫陸離歌的工作室,找上助理葉淼淼成功合作。
羅導很愛帶劇組旅行拍戲,我們去敦煌第一天,雲野出現在飯館門口,成熟性感的模樣有點認不出來,她變了,變得捉摸不透,神秘莫測。
從前還青澀懵懂,可眼下她是真正的大明星,讓人覺得我們之間有萬千距離。
我鼓起勇氣找她,她環著臂倚在門口對長淵老闆語笑嫣然,那個眼神……好像曾經看我的眼神。
一瞬間心裡堵著滿口咽不下去的氣,窒息到無法形容,我想辯解,想解釋。
葉淼淼很兇,像只小刺蝟般敵意很大,自知理虧的我上車斟酌再三決定道歉:「對不起。」
可惜道歉沒有泛起漣漪,雲野暈車胃寒,我們手忙腳亂停在加油站歇息。
言疏月與她一同去了廁所,久久才出來,雲野的裙擺翹起一邊,翻起的褶皺令人心灰意冷。
我求她原諒我,想找回最初的模樣。
可她卻和我說。
「愛別人了。」
十八歲時軟在少女懷裡的歲月,終究被現如今堅定散漫的目光撇去浮末。
我恨自己太了解她,陸雲野很直接,是什麼就是什麼,從不否認任何事物,所以她說的全是事實。
她越來越高不可攀,卻依舊溫和,連隱私不能說出口也帶著軟潤拒絕,可越這樣我越難過。
我開始懷念螢火蟲,懷念雜草叢生的牆角,懷念小小宿舍里暖黃的檯燈,懷念她躺在我身邊的溫度。
如果沒有退縮逃跑,現在這個溫度是不是還屬於我?就差一點兒,差一點我們就走向完結了啊。
雲野帶著病態離開,我轉身喊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