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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沒有多想,只是聽到「小輩」二字,目光不由在青鈺臉上打了個轉。見對方青春正好,便玩笑一句:「原來是小輩,那姑娘你在家中的輩份挺大啊。」
修士壽元悠長,雖然青鈺比江陌和雲清樾足足大了幾百歲,但幾百年對於大乘期修士而言真是什麼都不算。若非她與雲清樾既是母女又是師徒,同為大乘期修士,兩人甚至可以平輩論交……不過顯然,女子是誤會了。
而青鈺自然不會說,那兩人一個是她女兒,一個是她「女婿」。
青鈺便輕輕「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女子的說法。
女子揚起笑,一雙漂亮的狐狸眼也彎了起來,直到這時似乎才發覺兩人之間還隔著院牆。於是她扔下水瓢跑去開門,衝著門外的人說道:「真是失禮,快進來說話吧。」
青鈺沒有猶豫便進了院子,事實上這間小院還是她出錢替對方置辦的。只不過當初置辦時還只是一間空落落的院子,如今不過兩三月,這裡卻已經種滿了花草。甚至牆邊的幾株月季,這時已經含苞待放,若是再晚兩日過來,應是能看到鮮花盛開了。
小院裡除了花草,還支了架子種了葡萄,此刻頭頂已有大片的枝葉用以遮陽。只不過新植的葡萄,今年是結不了果了,只在樹下乘涼還不錯。
女子便招呼青鈺在葡萄架下坐了,又腳步輕快回去拎了壺茶水來,靦腆一笑:「我這裡沒有好茶,也不知你要來,只有這些,還望你不要嫌棄。」
青鈺搖頭,神色自若的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苦澀的滋味兒頓時在舌尖蔓延開。
女子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怕她嫌棄,但好在並沒有。於是她又高興起來,目光一垂,恰好落在青鈺懷中的小狐狸身上——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青鈺了,自然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青鈺懷中的小狐狸,她總抱著它。說來奇怪,她對這小狐狸還感覺有幾分親切,只不知為何,這狐狸總是在睡覺。
想到這裡,女子便忍不住問道:「姑娘,你這狐狸怎麼總是在睡覺啊?」
青鈺捏著茶杯的手一頓,隨即將茶杯放到一旁,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大概是從前有太多事,把她累壞了,所以現在輪到她休息了。」
她這話說得有些奇怪,好似話裡有話,女子聽出來了,卻不知內情也猜不到真相。
好在對方性子豁達,也並沒有尋根究底,只看著小狐狸在陽光下微微泛光的柔順皮毛,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動。於是她便又問道:「那,我能摸摸她嗎?」
青鈺目光有一瞬間的微妙,不過還是答應了:「可以。」
女子便又笑起來,伸出手輕輕摸了摸青鈺懷中的小狐狸。她先是試探性的摸了摸狐狸毛,入手果然柔軟順滑,手感比最上等的絲綢還要好。見小狐狸沒什麼反應,她又試探著摸了摸對方的腦袋,耳朵,甚至是鬍鬚,也同樣不曾將對方驚醒。
青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動作,看著她一點點摸著懷中的小狐狸,心情幾分複雜。若是知道對方心中所想,恐怕更是複雜難言。
恰此時,女子開口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狐狸親切,好像與我有緣。」
青鈺聞言頓時抬眸看去,女子似乎誤會了什麼,忙又擺手道:「姑娘你別誤會,我不是和你搶狐狸,我是真覺得有點親切。大概,可能,我就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吧?」
其實女子沒說的是,比起青鈺懷中的狐狸,她覺得青鈺也很親切。不過那是和狐狸完全不同的另一種親切,讓她想要靠近,又有些害怕靠近……偶然午夜夢回,她居然也夢見過對方幾次,醒來時已不記得夢中場景,只是知道,那夢裡的人是她。
這般幾次三番下來,女子再看到青鈺時,感覺也總有幾分複雜。只不過這些事太過莫名,她自己尚且理不清思緒,所以也從未與對方說過。
青鈺不知這些,只道:「沒關係,你喜歡就多摸摸她也可以。」
祝白羿的這縷分魂已經與她分離了太久,甚至陰差陽錯,還投入了輪迴。說句實在的,如果不是青鈺想起並找來,她們甚至可以算是兩個獨立的個體——青鈺看著眼前女子,自己有時候也會迷茫,這人還是祝白羿嗎?她又真的該找過來嗎?
可質疑過後,青鈺又捨不得離去。所
以她決定留在這裡,守著對方,百年時光對她而言也不過匆匆,等到對方壽終正寢,再看她是否還能回歸肉身。
若是不能,若是不能……她也不知自己到時候會否強求?
青鈺這幾個月都被這種不確定牽動著心神,甚至總忍不住出現在對方面前。直到今日,她聽到對方說起看到小狐狸親切,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些喜悅——看來即便經過這許多世輪迴,肉身和魂魄終究還是有所聯繫的。若是讓兩者時常接觸,是否將來就能融合?
抱著這樣的心思,青鈺甚至希望女子多摸摸小狐狸,她目光便落在對方的動作上。而對方有意無意投來的目光,她或許察覺到了,也或許沒有。
今日陽光正好,透過頭頂的葡萄葉,在二人身上灑落一片金色的光斑。
青鈺便在此刻抬眸,恰好撞進女子眼中,正見那雙漂亮的狐狸眼裡映出一片星光……她忽然就有些恍惚,思緒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數百年前。
那年她出宗門歷練,恰好撿到了一隻受傷的狐狸。後來狐狸變成了人,與她互許心意。那時的祝白羿眼中也蘊著笑,含著光,恍惚間讓她以為她們可以永遠在一起。而此刻她看著眼前的人,雖然容貌只有八分相識,但那眼中的神采,真是恍若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