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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墨圓潤,信上字跡遒勁有力,哪像六十歲老太太寫的?
結合陸家女眷長壽的定律,再看這一筆筋骨分明的好字,李諶猜想這位陸老夫人再活二三十年不成問題。
「陸家……」
他低聲一嘆:「來得可真是時候。」
陸家不找他,他也想找陸家了。
桃禛桀驁,甚而說世家桀驁,往常都是皇室求著哄著迎娶世家大族女,如今一個失了貞潔的嫡長女都不願給他,簡直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準備迎接陸地財神,入朕京都!」
天子下令,御前大監垂首應是。
一句「陸地財神」,足見李諶對陸家的仰仗推崇。
京都洛陽,半數人在議論桃家嫡長女究竟有沒有失身,半數人在興奮財神將入京都。
陸家人還見不著影,茶樓酒肆已經人聲鼎沸。
「這世上竟然還有不知陸家的?我張小二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人擼起袖子一腳踩在長板凳,聲勢做足,唾沫齊飛:「說起這陸家,那可太威風了,鳳城陸家傳承八百年,世代經商,凡人掙錢掙得是血汗錢,他家不一樣,他家掙錢如飲水,財運昌隆,擋都擋不住!
「有一點怪玄乎,有人怕有財沒命花,但陸家之財到了能用財買命的地步。
「就說五百年前齊戾王下令誅殺陸家當代家主,為此設下天羅地網。
「鄙人不敢直呼陸老家主名諱,就喊他一聲陸老祖宗!
「七次誅殺,前六次都被老祖宗巧妙避開,到了最後一次,齊戾王親自出兵圍困。
「王大笑:今日吾是殺得你,還是殺不得你?
「陸老祖宗山窮水盡風姿不改,輕振衣袍:殺我,陸氏傾頹,天下財運動盪,必窮苦數百年!
「王斥他胡言,不信這話:到了這時,難道你能用財買命?
「陸老祖宗豪氣萬丈:有何不可?王允我以財買命,不妨一看!
「吾允,想買命你就用金銀鋪路,鋪多遠,行多遠。
「此話一出,陸老祖宗招來風雨雷電助他碎金山、銀山鋪陳腳下,一路鋪出三百里,出慶陽,入鳳城,回到本家以巨財買齊戾王項上人頭!
「不出一日,齊戾王被臣屬亂刀砍死。亂世更迭,每每有君主垂涎陸家財,都沒有好結果。
「是以曾有天師言,陸家乃陸地財神,財運與民生國運相關。有君主不信邪,後來國滅了。又有君主不信邪,國也滅了……」
坊間對『陸地財神』歷代的玄幻傳說頗感興趣,不止坊間,世家門閥後院的婢子們私底下談到這些照樣興致勃勃。
寒蟬出去一趟被灌了滿耳朵陸家傳奇史,回來後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問:「大小姐,陸老祖宗真能招來風雨雷電助他碎金山銀山呀?」
桃鳶聽了這話不禁發笑,捧著書卷輕敲在她額頭:「想什麼呢?陸家那位祖宗真有這本事,何必捨近求遠,直接一道雷劈死齊戾王不更省事?」
「也對哦。」
「不過陸家祖宗以財買命、金銀鋪路三百里確有其事,史書上是這樣記載的。」
她走到高高的書架前,攀著木梯從上層抽出一卷竹簡遞給寒蟬:「感興趣的話你可以看看。」
跟著大小姐有書讀、有字學,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寒蟬好生捧著古竹簡,眼瞅著主子不需要她從旁伺候,索性蹲在角落細細研讀。
此地是桃家修建三層的書樓,別小看這三層樓,世家的底蘊恰恰在此,桃鳶五歲起有事沒事愛窩在書樓,常常打開一卷書再合上外面已是月明星稀。
擔心嫡長女因為沉迷看書餓死在書樓,桃家主擰著眉破例允了寒蟬入內服侍。
書樓是桃家聖地,書卷上萬冊,囊括正史、野史、雜學,等等等等。
於桃鳶而言心有所惑來到這總能得到答案,心有茫然,往這坐一坐,單是感受那份歲月的厚度,靈魂也能得到意外的安定。
出了書樓寒蟬還沉浸在陸家精彩絕倫的發家史,對『陸地財神』的稱呼由衷地感到服氣。
許是太興奮一時忘形,她提議道:「大小姐,陸家船隊來京之日,咱們要不要也去看看?」
「看什麼?」
「看財神長什麼樣呀!當日烏啼水患陸家少主拿出三十萬兩白銀救濟災民,這等義舉,多——」
桃鳶轉過身來。
對上那雙清湛沉思的眸子,寒蟬自知失言,跪地告罪。
她不該提烏啼。
烏啼城是大小姐的傷心地。
就是在烏啼,大小姐被二小姐暗算,失身於人。
「你這話提醒我了。」
桃鳶沒介意她的失言,她在乎的事很少,卻冷不防想起桃山破廟被雨淋濕的少年人。
少年人的眼目藏著星星,唇瓣是花一般的顏色。
鳳城,陸家,陸漾。
假使是同一人,確實該去看看。
第11章 心有偏愛
只這一去,還是沒能去成。
桃老夫人病了,桃鳶身為嫡長孫女,侍疾家中。
老人家身強體健多少年沒生過病,這一病,直接牽動桃氏一族所有人的心,好在病情不算嚴重,是貪涼導致的,服藥後好生休養一段時日又能恢復如初。
對於一不小心惹得全家上下不安寧這事,老夫人面上從容,心裡卻是發窘。